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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人们打着砸夯号子,把夯抬起,迈步然后又松开手––夯由着惯性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待夯落定,又复抬起,如此循环反复,直待夯砸地面上都是白印,地基才算夯好。
夯地与挖地一样是一项辛苦工作,但打夯的人却乐此不疲,热情昂扬。
周围干活的人听到动静都来瞧热闹,然后也为现场气氛所感染,激情澎湃地跟着一起喊起了号子。
夕阳余晖中,红枣瞧见李满囤、李满仓、李满园兄弟三一样的步伐,一样的动作,以及砸在一起的汗水,忽觉自己有点理解她爹李满囤将林地种姜贡献给族里的举动了。
落后的生产技术条件下,红枣暗想:还是得发扬团结合作的集体主义精神,抱团求生存,求发展。
只帮一个时辰的忙不用留晚饭,只要招待一顿点心和茶水就好。
夯地的时候,王氏照着规矩,捏了几十个窝窝头蒸了,然后拿箩装出来,给干完活洗好手的人自己拿。
基本上,都是一人拿两个,也有拿三个、四个的——红枣就在旁边瞧着,把这贪小便宜的人名默默记下,然后似前世拉黑朋友圈里只抢红包不发红包的铁公鸡一样,搁这些人名字前打上“不可深交”的标签。
红枣可不是李满囤和王氏,每每都为人胸口插刀了,还犹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
“防患于未然”才是红枣这个职场跌打滚爬了十来年的it民工生存之道。
留下来晚饭的只有李贵林和李贵银。
对于两个见天在家帮忙的侄子,王氏自不会只给吃玉米面窝窝头。她拿油煎了藿香煎饼,又拿了山头摘的桃子充素菜,还烧了一锅粥。
六月的天,青菜难长,想吃绿菜,只能往猪草里找。
横竖王氏现已做惯了猪草,知道这猪能吃的草,人吃了无碍,所以今儿红枣摘了一篮子藿香,她便就拿来烙了饼。
藿香天生就带一股浓郁的香气,现烙进饼里,又额外地添了油香和麦香。
三股香混在一处,香得吃饼的人打嘴不丢。
直等吃完所有的饼,李贵银方才闲出嘴来问:“婶子,今儿这饼里搁了啥?竟然这么香?”
一起吃了十来天饭,王氏和李贵银也相熟了,当即笑道:“还能有啥?猪草呗!”
李贵银也笑了:“我知道是猪草。但猪草几十种,到底是那种呢?”
红枣闻言跑去自家河边菜地掐了一个枝头给李贵银道:“喏,就是这个。”
李贵银见状惊得下巴都砸地上了,结巴问道:“红枣,你家的猪草,咋长菜园子里了?”
红枣对这个能坚持每天来自家打卡挖地的堂兄还是极有好感的,当下笑道:“既然长菜园子里,那就不叫猪草,而是菜了!”
李贵银听了,觉得极有道理,不觉笑道:“你说的是,明儿我也去挖几棵长家里菜园。”
“等想吃的时候 ,一摘就能有!”
……
李贵林可不是李贵银,只知道吃。当下李贵林凑近瞧过李贵银手里的枝叶后笑道:“这不是霍香吗?”
“咱们这几天喝的茶就是拿它泡的吧?”
“从前我只知道夏天喝藿香茶解暑,却不知道还能似葱一样和在饼里煎了吃,且比葱还香!”
李贵林也是佩服王氏敢想。这藿香是药,平素也只那城里讲究的人家得郎中指点暑天拿来泡茶解暑。他实在没想到王氏能从几十种猪草中取了藿香出来泡茶不说,还大胆的给加到面里煎着吃。这份在吃上的心思,也是没谁了!
到底是未来的族长,红枣心说:就是识货,知道这是藿香。
红枣不大喜欢现任的族长李丰收,觉得他一个大老爷们整天搅和在婆婆媳妇堆里,染了一身地婆妈气——遇事就知道和稀泥,以和为贵,没一点坚持和节操。
先净帮着于氏她们欺负自己的爹娘。
别以为他使儿子李贵林来帮忙建房,她就能原谅他分家时的助纣为虐。
不过一口锅里吃了十几天的饭,红枣也不得不承认李贵林是个不错的人。勤劳耐苦,也就罢了,横竖这族里99%的人都有这个品行。难得的是李贵林有见识。他在城里私塾念过书,眼界和心气比族里其他人都开阔。
和他说话,很收益。
饼吃完了,几个人方有闲心开始吃桃。李贵银是个心大的,吃桃,觉得桃甜,赞两句也就罢了。李贵林则心思多。他觉得红枣家的桃子好吃,就特意地留下桃核,准备自家明春栽。
李满囤瞧见,想着山头桃树旁还有几棵两三年的苗,就说道:“贵林,你等这桃核发芽长成树吃桃,得等到啥时候?”
“我那山头这棵桃树旁,还有几棵苗,估计就是这树上的果子落地上长的。”
“你等秋天,天没这么热了,去我山头上挖去。”
李贵银听说也跟着讨。李满囤自是也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