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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囤上午接到船后,拉着板车,找到他爹,把地里的界石按地契立改了一遍。因只他和他爹两个人——李满仓、李满园一早就上了山,所以忙了一个晌午方才回来。
坐上饭桌,看到只一碗绿菜,李满囤方省起家里没菜。
“呵,贵林,贵银,”李满囤干笑着招呼两个侄子:“洗个手,来吃顺便饭。”
李贵林,李贵银到没说啥——河沿那个菜园还是他们前几天修的呢。他们知道他满囤叔家确实没菜。
不过一筷子进嘴,李贵银的笑就溢了出来。他不吝啬地称赞道:“婶子的菜炒的真香!”
王氏平生第一次被人称赞厨艺,心里着实高兴。但因先前被于氏嫌弃的阴影太深,王氏也没自恋地以为自己的手艺有所长进,她只以为是菜好,是红薯藤好吃的缘故。
“确是好吃,”李贵林也赞:“只这是什么菜?好像从未吃过。”
李满囤看看筷子上的菜,只觉眼熟,偏就是想不起来。
“是啊,”李满囤也问:“这什么菜?”
红枣看她娘一直不说话,便代为答应道:“是红薯藤。 ”
红薯藤?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心说这不是喂猪的吗?
“我们家地里只有红薯,”红枣理所当然道:“娘就炒了红薯藤。”
听着很有道理,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红枣看看她爹和两个堂哥的表情,恶趣味地故做无辜道:“不好吃吗?”
“可刚刚贵银哥还说好吃的。”
“是挺好吃的。”李贵银老实承认道:“就是没想到是红薯藤。”
猪草。
“红薯藤咋了?”红枣一脸奇异地看着李贵银:“贵银哥,难道你不吃红薯?”
“吃啊。”李贵银答完一想,自己既然吃红薯,那满囤婶炒红薯藤好像也对啊!
不再纠结,李贵银继续吃饭。
李贵林抬眼看看红枣,再一次觉得这个小族妹有意思——他真没见过这么狡黠的小女孩,这一丁点大,就知道以你矛戳你盾请君入瓮了。
不怪满囤叔宠她,李贵林想,他要有这么个小闺女,也是捧在手心里宠着。
微微一笑,李贵林再一次伸出了筷子。
既然两个侄子都不在意,李满囤自然也没意见——不过炒个红薯藤而已,水灾那年,爷爷们可都是直接吃土的。
一盆油渣炒红薯藤吃的丁点不剩,连盆底的一点汤,都给李贵银倒到碗里泡了饭。
下午王氏带红枣上山采枸杞。红枣顺手摘了一篮子枸杞芽儿。
“娘,晚上我们炒枸杞芽儿吧!”
炒过了猪吃的红薯藤,王氏炒枸杞芽儿毫无压力——枸杞那么贵,王氏如此想:芽儿自然也贵,起码比红薯藤贵。
枸杞芽儿的叶子带有苦味,但再苦,也架不住红枣舍得放糖啊。所以晚上一盘清炒枸杞头,入口虽苦,但嚼起来却是苦中带甜,清香爽口,让三个干了一天重体力活的男人胃口大开,欲罢不能,将王氏蒸的两笼窝窝头吃了大半,糙米粥也喝了个一干二净。
自那以后,一直到菜园开始出菜,常来宅地干活的李贵林、李贵银便见天的吃到猪草,除红薯外,还吃过了蒲公英、侧耳根(鱼腥草)、胡萝卜和草头。
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吃多了猪草的李贵林和李贵银干活闲暇,还会评判一下猪草的味道,比如李贵林喜欢草头,而李贵银则喜欢胡萝卜,间或的李满囤也会加入进来,说他喜欢蒲公英。王氏偶尔听到,便有种她还在李家养了三头猪的恍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