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还委屈呢?世人都说养儿防老,可他养大了儿子,结果却似养大了个债主––他该儿子地吗?
他可又找谁说理去?
“回来了?回来了好啊!”李高地呼出一口气,终下定了决心,叫道:“满囤,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满仓,满园,你两个也来。”
“嗯,王家的,郭家的,钱家的。你们三个也来。”
“对了,郭家的,你将贵雨也叫来。”
眼见李高地将家里大人都叫了过去,红枣气得翻了个白眼:分家而已,犯得着这么着急?连晚饭都不及吃?得,这晚饭没了。她还是先回屋去吃块桃酥垫垫吧。
不止李高地想通了,李满囤其时也想通了。村里分家需要惊动族长的,都是老人走得突然,没有来得及留话。其他人家,只要老人发话的,无不是按照老人意思办的,即便偶尔有些出入,也不会离了大谱。先他爹既开了分家的口,那他是一定会大差不差地被分出去的––
既是这样,李满囤暗暗下了决心,那便就分吧。强扭的瓜不甜,他会分家,然后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得比现在还好。
只没想到,一进门,他就被他爹迫不及待地给叫过去谈分家。李满囤即便想通了,但这一刻,还是感到了心寒。
看家里人到齐,李高地开门见山地说:“分家的事,我,或你们娘都跟你们提过了。”
“现我再说一次。”
“家里出钱再买块宅地,上面修三间,”李高地本想说泥瓦房,但瞅到大儿子的眼皮终还是改口道:“砖瓦房,给满囤住。”
听到砖瓦房,于氏一怔,转即暗暗合计:三间泥瓦房,材料只需一吊钱,但若改为砖瓦房,这一间,就得一吊钱。老头子这是多给了老大两吊。
不过,于氏转念又一想:这宅子最后是满园的,多两吊就多两吊吧。
于氏便没有吭声。
“家里的地,给两亩水田和两亩旱地。”
听到两亩水田,于氏又是一愣:村里水田少,统共才一千来亩,匀到每户不过七亩。这地少人多,以致村里水田经年都没有买卖。
现家里虽有十五亩水田,但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这么多年,自家都没能置下一亩,可见这水田有多难得。
一想到现村里水田作价十两银还有价无市。于氏都要犯心疼了。
“旱田两亩,就是宅地前面这块吧。”
“水田两亩,也是离村最近的那两亩吧。”
听到水田是位置最好的两亩,于氏终忍不住了,她张开口想说话,结果却为身边的李满仓掐了一把,她犹豫了一下终是又忍住了。
李高地说完想说的话,颇觉疲惫,但还是打起精神问李满囤:“满囤,我这样分,你怎么说?”
他能说什么?李满囤低头讥笑,口里只道:“都听爹的。”
不然呢?
“嗯!”李高地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其他两个儿子:“你俩呢?怎么说”
李满仓和李满园能说啥,自是跟着点头:“听爹的!”
“都听爹的!”
儿子的孝顺取悦了李高地,他抬手招李贵雨过来。
“贵雨啊,”李高地语重心长地拉着李贵雨说:“你大伯都是为了你。”
“现你过去,给你大伯磕三个头,谢谢你大伯的成全。”
“往后啊,你得记着你大伯的好处。”
“好好地孝敬你大伯!”
看着李贵雨的头磕到了地上,李满高地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这下好了,李高地心说:贵雨的亲事有着落了,满囤的后世也有靠了。他这个家长,可说是尽力了。
磕头的李贵雨心里却是不平。生养他的,明明是他父母,他大伯凭啥要他孝敬?
就因为他没儿子吗?
十一岁的李贵雨少年心性,不知人□□故。通过平素他祖母和母亲的言行,他早就认定了他大伯的无用––不止生不出儿子,而且还拖累自家。
磕头的不愿意,其实,受头的李满囤也是满心郁闷。
他爹这是啥意思?李满囤气闷地想:他即便是认定我生不出儿子,难道也不许我过继一个儿子来养老吗?
旁观的于氏则是气得掌心要掐出血来。
老头子现与满囤的房地,于氏暗道:就值三十五两––已抵得上四个孙子娶亲的花费。若再加上将分给大房的农具、粮食和衣被。林林总总,可不得五十两?
五十两啊!这全家没日没夜的忙活一年,也不过节余十来两。五十两,可是全家三年的辛苦。
老头子竟然说给就给了。
屋里其他人,满仓、满园倒还罢了,他们确是占了大哥的便宜;钱氏也乐见其成––反正老大不要他们养;唯一与于氏一样气炸了肺的是郭氏,她想不到她公公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明明得益的还有三房,郭氏气到不行:偏担责任的只有她儿子贵雨,他公公实在是太偏心了!
至于一边的王氏,她的泪早就流干了,现只似个木头人一般呆站。
虽然分家这出戏里,只李高地一个人开怀,但这家到底是按照李高地的意思分了。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李满地便揣着银子去里正家订了地。回来后又领着于氏同三个儿子去族长家写了分家文书。
写分家文书时李丰收依格式写好房、地、家什、农具、衣被等项后,看着最后一项分家银时,又问李高地:“小叔哥,这银钱怎么说?”
至此李高地方省起还有分家银钱这回事。
当下,李高地也不与于氏商议独自拍板道:“家里一年差不多能剩二十吊钱。”
“这二十吊钱分四份,就给满囤五吊钱吧!”
听说还要再给五吊,于氏急得脸都紫了,但奈何族里分家没女人说话的规矩,再着急上火,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暗自后悔——早知如此,于氏懊恼地想:还不如提前做个好人,分继子一两吊了事。
也不至于现一下子给出五吊。
气恼太过,回家后于氏便觉得心口疼,躺上了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