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9年6月30日火星阿瑞斯市中心医院

SDTO火星科技局名誉局长，SDTO首席科学顾问，前WUS火星科技局局长布莱恩教授躺在病床上，各种监测仪器在自己身边闪烁着，无数管线插在身上，尝试着维持这位伟大科学家最后的生命。

布莱恩教授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60多年前，先驱者计划启动的那一年。那时他还是普通研究员，积极参与到了对先驱者这一种族的制造中。最后，当1号仓库的生育农场建成时候，当时已经患有严重太空病并且伴随着癌症转移的老师伯克教授，将启动这一历史性时刻的资格交给了他。

他还记得1号仓库启动的那天，来自SDTO各国的代表，太空军的高级将领和WUS的高层纷纷来到这里，参加这个见证历史的时刻。

“教授，我有个问题！”

一个英国议员走了过来问道：“为什么这些先驱者都是有性别的？万一将来繁衍下去怎么办？是否会替代我们？我们干吗不直接制造无性别的先驱者？”

“议员先生，以现在我们的技术，还没办法从源头制造出真正的无性别者，最多也就是制造出来之后进行人工手术，不过那样成本就更高了。再说先驱者也是我们在太空中研究穹顶下低重力环境繁衍的最佳样本，提供的数据很有可能让人类将来可以不受重力影响，在任何星球甚至太空失重环境都可以繁衍。更主要的是，对于有性别的对象，我们的心理研究有足够的样本可以进行思想控制，但是若是无性别，则难以找到合适的心理样本进行控制。”伯克教授回答道。

“这些我们制造出来的——类人形生命体，不会最终反叛我们吧。”

一个来自美国的议员一脸不信任地说到。而伯克教授却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议员先生，我们的科幻小说中，充斥着各种机器人叛乱，AI叛乱，人造人叛乱的内容，受其影响，甚至还签订了限制的公约，然而我们的AI应用和机器人应用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地步，几乎每人家里都有机器人和AI管家，但是现在，也并没有出现任何AI叛乱……”

“那是因为AI也好，机器人也好，都是无生命，无意识的产物，而你们现在制造的，是有生命，有意识的，你又能如何确保他们始终受控？”

没等伯克教授的话说完，一旁SDTO的副**谋长卡梅隆少将就走了过来，带着一脸的不信任，盯着伯克教授说道。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布莱恩教授还能记得当年卡梅隆少将那忧心忡忡的眼神。也记得伯克教授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将军，如果我们继续使用AI，继续用那些无意识的产品替代我们在太空中扩张，自己却缩在地球上，那么我们何必要浪费时间和资源进入太空呢？况且，一个全部由机械控制却没有人参与的项目谁又敢安心居住呢？PDCO已经拥有了另一个星球，一个富饶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但是他们依然不肯放过太阳系的其他行星，因为他们也意识到了太空开发的重要性，知道那是获得整整一个时代主导权的关键所在。而我们难道注定要留在地球等着将来变成困在动物园里的**一样被PDCO的人参观吗？”

伯克教授的话立即引起一旁那些政客们的附和和赞许——毕竟当初他们在内部争议很大的情况下批准了这一计划，就是因为在第一次太空移民失败后，彻底官僚化和受到美国控制的SDTO已经无力对抗PDCO在太阳系的扩张，民间的冷落和右翼势力的崛起让他们再也难以找到愿意参加太空计划的人，甚至连自己现有的地盘都难以保住。伯克教授和他背后的WUS让他们相信，先驱者计划是唯一能够让他们扭转局势的计划。所以他们才不惜重金的支持这个计划。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教授！”卡梅隆将军继续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打算如何控制这些你制造出来的生命？”

“将军，这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伯克教授转头看了看参加仪式的那些教育家和心理学家：

“先驱者不是全新的生命体，他们和我们在身体上虽然有细微差别，但是无论是大脑发育还是心理成长，最终都会和我们别无二致。也就是说都是从一片空白开始，需要我们来填补。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需要生活在这穹顶之下，不过我们会尽可能地确保他们的生活质量。而同时我们也专门为了他们在这种封闭环境下的成长和教育制定了完善的计划。他们会从小接受忠于人类的信念，学习对人类最为有用的知识，并且从内心觉得这是伟大的，正确的事情。”

“你指望那些教育家，心理学家？”

将军冷笑了一声，鄙夷地看了一眼那些人：

“他们在美国和欧洲教育出了几百万至今还相信‘地平说’的偏执狂。他们让我们学校吸大麻的学生比例达到70%以上，女声怀孕率75%。让我们的高中毕业生有超过一半不知道美国在地球上的哪个位置，毕业后一面大骂政府，大骂社会，一面靠吃社会福利为生……”

“那是议员们的问题！”伯克教授小声说道：

“再说，他们也成功的建立起了西方的话语体系数百年，让我们的话成为真理，其他人趋之若鹜，更何况这些天真的先驱者了？”

“那是情报部门的功劳！”卡梅隆将军也无奈地说道。

伯克教授笑着说道：“那些教育家和心理学家也大多都是情报部门的顾问，还有那些基金会的顾问。请放心，在穹顶里，所有通讯都是管制的，‘自由信息’都是我们提供的，话语权永远在我们这里，而先驱者所掌握的知识，也都是我们筛选给他们的。他们甚至不会接触到地球上那些尔虞我诈和各种信仰，只能在我们安排好的道路上前行。当然，我们也会让他们多接触文化作品，让他们自以为自己是在我们文化圈中的一部分。”

“真的能如此顺利？50年，100年都不会有偏差？”

“将军，先驱者不仅仅是生物学的研究，也是一场社会学的大实验。当年龙门关闭的时候，在桃源星有上千万移民失去联系。我们所有人都判断他们永远地失去了桃源星，但是数十年后龙门再开，那些移民依然效忠于他们的政府他们的祖国。为他们守住了最大的资源，成为他们二次腾飞的保障。我们走上星辰大海之路，对于其他星球的社会构造也是在探索，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出现一大批在其他星球上出生的人需要我们管理，而这些先驱者就是探索的最佳试验品！”

“如果有一天，他们的社会决定和我们决裂呢？”

“那么，将军，我相信你们的舰队和太空军，有能力应对区区数万人的先驱者兵变，毕竟你的太空军每年花掉各国上万亿美元的经费，而且你们身后，还有近百亿的地球人作为后盾。”

伯克教授的话立即引来参与者对卡梅隆将军的笑声，让后者顿时满脸的羞愧。

布莱恩教授也是发笑的人之一，当时他还觉得这位卡梅隆将军有些谨小慎微。但是当仓库启动仪式开始时，伯克教授却在启动按钮前愣住了，那只手迟迟不肯按在投影屏上的按钮上。然后再众目睽睽之下，他颤抖着把布莱恩拉到了前面：

“你来吧，布莱恩！”

当着各国高层的面，布莱恩勇敢地走了上去，按下了启动按钮，也让自己的名字成功的挂在了“先驱者之父”上。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1号仓库正式启动。当时的布莱恩还不明白自己创造的历史——他只是以为自己的老师犯病了。

只是仪式结束后，他才在附近楼梯的一个隐藏角落发现了自己的老师伯克教授，而后者当时正坐在那里喃喃自语：

“我只是想让项目通过，获得资金和名望，多索要点钱来治病而已，我那些该死的医保公司拒绝给我报销。我的上帝啊，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伯克教授没过多久就过世了，而布莱恩作为他的亲传弟子，接手了他的工作，一步步制造和完善先驱者，看着他们在穹顶内成长生活，走上工作岗位，甚至开始了繁衍生息。尤其是当他的身体在药物的帮助下适应了火星环境，而已经难以回到地球后。更是把一切都投入了先驱者计划，努力降低他们的畸形率提高出生率。所以，当一号仓库关闭的时候，对他深恶痛绝的斯特拉等人才逼着他亲手关闭一号仓库，作为对他的惩罚。

但是现在，他预感到自己最后的时刻到来了，这位已经适应火星环境却永远无法回到地球的教授，此刻只能默默地看着天花板等待着自己最后时刻的到来。

外面叛乱的消息早已经传来，那些负责看守他的情报局人员已经纷纷出去参战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等死。

随着一阵枪炮声从外面传来，接着是外骨骼机甲的金属鞋碰撞地面的声音，一个身穿外骨骼机甲的“先驱者”走了进来，站在布莱恩教授的病床边，向着他抬手敬了个军礼。

“对不起，父亲！”

当这两个字传到布莱恩教授的耳中时，教授那几乎有些僵硬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似乎还想挣扎着坐起来，然而却已经无力回天了。但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

“你们……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