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释回得理直气壮,高昂起的头颅上、那种如玉佛般的慈颜没有丁点儿歉意愧疚,只有对叶寒、对苍生的蔑视、冷漠。
“我自生下来就是玉佛天颜,从小到大,见到我的人、无不说我是佛祖转世,对我恭敬奉承、赞美不断,甚至是得道高僧见到我、都如信徒顶礼膜拜,就连容貌与我不相上下的陛下、都不曾对我容貌评判过半句,而你竟然说、我会被容颜所累!你等凡夫俗子、有何资格对我妄言评论??”
自他有记忆起、母亲就与他说,自己是她和父亲拜了一千零八十座寺庙、念了一千零八十遍《观音经》、行了一千零八十件大善事后、才有的身孕,是佛祖被他们的诚心感动、这才下凡投胎一圆所愿,所以他才会长着一张如玉佛的容颜,还让他要加倍爱惜他这张脸,莫损佛容,珍惜这份佛缘。
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尤其是每每看见自己越发如佛的容颜,他也在心里也越发认定、自己就是佛祖转世,理应受到世人膜拜,既是如此,他又怎能容忍有人出言不逊、辱他佛颜!
所以,只要敢说他容颜半分不是的,统统都不得好死,无论他是什么侍郎长子、还是什么张家嫡长女,就算她是皇后,也得死!!
因为他是佛,高高在上、凌驾众生的佛!!!
方才她踩着公孙释的痛处,几问几答、穷追不舍,不给公孙释丝毫细想的机会,以此终于激得公孙释自剖心迹,主动将深藏的动机阐明,可叶寒听后,即便是亲耳听见、公孙释亲口所述,她一时间也仍是难以接受,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想过千万种公孙释害她的理由,大或是权势利益,小可能是情敌嫉恨,可她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她遭了这么多的罪……竟然就只是因为自己当年、说的这么一句无心之言,不小心伤到了一个男人的爱美之心、从而引发的一场报复,而已!
更可笑的是,若非公孙释今夜提起这段往事,估计连她自己都不曾记得、说过这么一句话,而公孙释却一直记得,并因此对她记恨多年,念念不忘,欲杀之而后快。
这个真相就像是她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异世一样,荒诞至极却又异常真实,无论她如何抗拒、排斥、不愿接受,都无济于事,
因为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一切的荒诞与真实都是真的,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因为这一切荒诞又真实的经历、都实实在在发生在她身上,让她不得不信!
不知为何,叶寒突然有点想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就像她此时的内心、苍白哀凉一片,提不起丝毫劲儿来。
她不禁想,要是当年她没说这么一句话,亦或者没被公孙释恰巧听见,是不是她的人生就不会经历、这么一场荒诞与可笑,是不是她也不会平白遭受、这么多的苦与难?
可当她抬头看向牢中,看着牢中的公孙释、高扬着的头颅,容颜依旧似玉佛如故,却不再是佛的慈悲为怀、而是魔的贪嗔痴恨时,她突然恍然大悟——纵是玉佛金身塑,也难掩内心是魔。
错,并不在她身上,而是在他身上!
“你方才说我们女人眼界窄,只知为些情情爱爱的小事、争风吃醋,可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一国之相,却因为我一句无心之言、就介怀于心一再害我,公孙丞相,你不觉得你这男人的心胸、比我这个眼皮子浅的女人还要小、还要狭窄吗?”
叶寒坐直身子、目视前方,胸中有无限愤然、为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苦难不公,讨回一个公道:
“你记恨我说你容颜之事,可你再看看你今日这下场,可见我当年说的还真没有错,你如此注重自己的容貌,所以今日才会为容颜所累,锒铛入狱,沦为阶下之囚。”
“即便是如此,你又能奈我何?”纵是说明缘由、无物护身,公孙释也没有丝毫惧意,因为他比谁都明白,“没有陛下定罪,就算你儿子现在重登太子之位,大权在握,他也定不了我的罪,也杀不了我、替你报仇。”
“公孙丞相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听后,叶寒忍不住嘲讽一声,冷笑回道:“你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陛下的圣心、你难道就没摸清几分吗?你以为你今日为何会被关在这儿,太子又是为何敢抓你?还有你刚守孝,陛下就让太子接手你的丞相之权?
这么多的巧合,你难道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吗?还有这些年,你在朝堂上拉帮结派、祸乱朝政,屡次被朝臣弹劾,陛下明明知道,为何却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你、护着你,你难道就没深想过吗?”
边说,叶寒边站起身来、走近监牢旁,向已变得沉默不语的公孙释、道出他最不愿听见的实情:
“因为……陛下是在捧杀你!他不仅想你让摔得粉身碎骨、死得凄惨,还想将你‘公孙释’这三字,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生生世世受尽后人唾弃,让你死后也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公孙释没有回话,但叶寒从他盯着自己的阴狠眼神里、看得出来,他没有全信,他心底还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等着青川“出关”后救他翻盘。
只可惜,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会毫不留情、将他这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扼杀殆尽,就像他当年毫不留情、害死她腹中的孩子一样。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公孙丞相你不服输的性子,我还是了解几分的,但凡有一丝希望,你绝对会拼劲一切、扭转局势,但在狱中这些天、你却如此安静,什么动作都没有,不就是猜到……这一切都可能是陛下的默许,只是你一直不愿相信、面对现实罢了,不是吗?”
杀人不过只是头点下地,诛心才是上上之策,看着公孙释暗淡下来的眼神,高扬起的头颅也渐渐压低、变弯,叶寒终于满意一笑,但心里却是大松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
她与青川早离心离德,而且还分开这么多年,青川是怎么想的、她又怎会知道。
她刚才也只不过是赌一把,根据已有的事实,然后站在公孙释的角度上,反推出一些不利于他的猜想、来打击他,虽然这些猜想真真假假、无法求证,但只要公孙释信了,她也就赢了,好在老天爷这次、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公孙释,你已全盘皆输,这一次没人能救你,纵然你真是玉佛转世……这次,也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