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昭裔、毋宝瑶、毋宝箱、方落雁。
四副碗筷四角落,但四人皆垂坐,无人举箸。
良久,方还是毋昭裔首先拾箸道:“起箸,这是你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餐,自此之后,你我父女……”
话说三分,痛却十分,黯然销魂,噬骨焚心。
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毋昭裔再也说不下去,老泪再次浸润了双眼。
毋宝瑶也双目含泪,伸出素手,拿起筷子,狠狠地在每个盘子里都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一个碗里,然后轻轻地放在毋昭裔碗里,慢慢地低首道:“孽女顽劣,父慈妹谦,终至今日之大错;日后不能尽孝眼前、膝下承欢,今日为父最后夹菜一碗,望父亲容我最后尽孝!”
毋昭裔颤抖着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吃完,突然起身道:“出府!”
清晨的成都府,因为昨天李仁罕倒台,无数的受害百姓前来伸冤,伊延环一直忙到很晚,今天早上刚刚睡眼惺忪的来到公堂之上,外面的鼓便咚咚咚的响了起来,将伊延环还未远去的睡意一下子都激灵的干干净净。
“哪个这么早就在外面击鼓?!”伊延环愤怒地道。
“回……回大人,是……是毋昭裔毋大人在亲自击鼓!”衙役连忙结结巴巴地道。
“什么?他来击什么鼓?快随我出去看看!”伊延环一愣,连忙对手下说道,几个人便一起往外走了出来。
衙门两侧,各有一鼓,毋宝瑶、毋宝箱、方落雁垂首肃立,毋昭裔便亲自一锤一锤地敲在鼓上,鼓声隆隆,肃然而悲怆。
此是城中的要道之一,石青玉、张承驿、候令钦、赵崇渥等人正从这里过,骤闻鼓声,众人不由下意识地朝这边看来,当看清楚是毋昭裔亲自在击鼓后,所有人又大惊,连忙一起跑了过来,问方落雁道:“方将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方落雁便看着众人,尤其是石青玉,先是向赵季良等人行了一礼,然后才悲哀地道:“投案而来!”
“投案而来?什么意思?”众人都莫名惊讶。
方落雁便示意示意毋宝瑶道:“毋宝晴、是她毒死的!”
“啊?!”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连头发都险些竖起来,尤其是石青玉,心中的惊讶更无以复加,夸张地惊叫道:“二哥,你有没有搞错?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那是她亲妹妹!她怎么可能会去谋害她?二哥,朗朗乾坤、红口白牙,你可不能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方落雁见到石青玉情急之下已经有些失态,只得指指毋宝瑶道:“你自己去问她。”
石青玉便来到了毋宝箱面前,看着这个已经变得很是娴静了的女子问道:“你说:你没有!”
毋宝瑶也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弃之敝履,现在却看着无比温柔和煦的男子,心中的悲伤如这成都天空上的将要下雨的阴云一般,无边无际、茫茫汤汤,润红了双眼,无比艰难地道:“不,我有!”
石青玉一脸懵然,难以置信地道::“这……这怎么可能,他是你亲妹妹啊!”
毋宝瑶也无比的悲涩道:“是啊,她是我的亲妹妹,我竟一时糊涂,做出了如此愚蠢的事,所以,石公子,我一直就配不上你,我妹妹的命,我自然会去抵,而你,也该找一个好姑娘了,蓉儿和萍儿固然是好,但毕竟已经去了,你也该往前看,石家,还等着你传宗接代呢!”
毋宝瑶既然已经亲口应承了此事,已经是没有什么怀疑了,石青玉想张口,但千思万想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什么可说的,只是虎目中,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多,终于连鼻涕都流了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是想哭,就哭出来了。
毋宝瑶看着他堂堂七尺男儿,在自己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似的,心中也是一阵的五味杂陈,禁不住的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痕,温柔地道:“你哭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石青玉任由她如棉如絮一般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擦着泪,突然孩子一般放声哭道:“你当时要是对我这么好该有多好?”
“你当时要是对我这么好该有多好?”
这话一出,毋宝瑶整个人突然僵住,蓦然哭的稀里哗啦,痴痴地道:“是啊,当时我要不是那么的浅薄,那么的幼稚,又何有今日?石公子,我对不起你,倘若有来世,我必不负你!尹大人出来了,我去了,愿你……安好!”
毋宝瑶说着,又在石青玉脸上最后恋恋不舍的一摸,转身凄然而去。
“宝瑶!”此时此刻,石青玉突然再也不愿隐藏,不需隐藏,直接开口大叫道,:“来世不相负!”
毋宝瑶听他喊得是宝瑶,而不是大小姐,心中更是一阵的云翻雾涌,却狠狠地咬了咬牙,并没有转身,笔直地向伊延环走去。
台阶下,王雨知不由朝着石青玉叹道:“石哥,你在这个时候表白,是不是太迟了!”
“你闭嘴!”石青玉立刻朝着王雨知恶狠狠地道。
此时,就已经快要接近伊延环的毋宝瑶终于飞快地转身答复道:“如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