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很佩服你的,无情无义的晴尊大人。”面具后的声音,叫玉灵碧闻之一怔,没有经过任何变声处理,龙啼佐俊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那些人,起码有不少是死于这个国家之手的吧,可你还能安枕无忧的呆在这,也是心大。”
“你不是天地盟的人。”玉灵碧沉默片刻,扬起的目光里,满含复杂情绪:“佐俊,龙啼佐俊,没想到,雪薇还是把你放出来了。”
“你没想到的事情恐怕还有很多。”佐俊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名字被女人念出来时,浮现在扶英脸上的骇然至极的反应:“比如,术法界第一皇城凝光城,已经化为焦土了。”
“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替光域出头的吧?”
“这你少管,只要知道,我是来取你们人头的就行了……以及,苏霂那个家伙在哪!”丢开面具,扔掉屠刀,佐俊挥动起黑流阵阵的天罡锏,随随便便一下子,就把扶英寝宫的四壁洞开了。
趁房屋倒塌之前,玉灵碧带扶英脱离危险区,龙啼佐俊紧跟着追出来,不由分说操持着武器,熟练的对二人展开夺命砍杀,长时间的囚禁并没有削弱他的战力和势头,反而,比之从前更凶猛灵活、攻击力也愈发精准了。
玉灵碧一直在帮扶英抵御攻击,可比起自己,她发现佐俊莫名的、更愿意把杀机冲扶英释放开来,她不能伤及佐俊,更不能对扶英的危机视而不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佐俊!快停手!这个人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能做出让自己抱憾终身的事!”
而在龙啼佐俊眼里,这果然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想要求饶就编个合理点的借口!这个谎言连三岁孩子都不会信的!”
“既然三岁孩子都不会信!我又怎么会拿来欺骗你呢!你仔细想想吧!千万别做出追悔莫及的事!”
玉灵碧步步退让,佐俊却是步步紧逼,也完全没有停下来冷静思考的意思:“我是龙啼轩昊的儿子!你那可笑的谎言可以停止了!再胡说八道我立刻毙了你!让开!”
把防御的重心落在扶英身上,自己就难免顾此失彼,那一锏狂流的横扫,击中了玉灵碧的腹部,她被轰出很远,爬起来时,整副骨架犹如散裂。
趁这空档,龙啼佐俊举起天罡锏,积累了沉重力量的一击,毫无犹豫和停歇的,劈向了正坐在地的川芫扶英。
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的玉灵碧,连阻挠的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看到扶英胸口喷涌出来的一汪鲜红。
扶英倒在妹妹的怀抱里,嘴上挂着细细的红线,他抬手,朝佐俊所站的方向伸去:“……我恨极了龙啼瑾,我不能原谅她……把你带到这个世上……”
玉灵碧感受到扶英的心跳渐渐止息,悲痛的闭紧双眼,垂泪咬牙。
而完成了首要诛杀任务的龙啼佐俊,却莫名的怔忪了许久,他唇齿打架,声线颤抖不堪:“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骗你,你确实是龙啼瑾和川芫扶英的孩子。你的父亲也是不久前获悉了你还活着的事实,他也在慢慢的适应和接受中,可没想到……”
面对真相突然的揭露与落实,龙啼佐俊难以接受,他居然……是姑姑和这个陌生男人的儿子?!姑姑的确曾经认他做儿子,可佐俊以为,那只是出于姑侄之情,是姑母对他血浓于水的眷顾罢了,可如今……他不但凭空冒出一对生身父母,甚至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在光域前国主的怀里慢慢断了气,佐俊不能接受突兀摆放到眼前的一切,尤其不能接受这样残忍的结果。他捂着头跪坐在地,崩溃的嘶吼起来,一声连着一声,直到把殿外的护卫军都惊动了。
他们直驱而入,带来了令玉灵碧恐慌而绝望的噩耗——光域军团大举来袭,在月之国战队和民众的拼死反抗下,终于狠下杀手,两方死战,血流成河。
她沉默了很久,将王长兄的遗体静静放在地上,火速的起身,揪起龙啼佐俊,这一刻,她眼里烧出了太阳般明亮的光,这光刺透佐俊的双眼和心扉,让后者感受到极大的异样。
“你听着,龙啼佐俊,接下来不论我怎样安排,你都必须接受!”她拾起龙啼佐俊丢开的面具,重新帮他戴了回去:“因为,这是你欠你父亲的,也是你欠月之国的!”
龙啼佐俊永远也忘不了,月之国尸横遍野的血景下,光神觉醒者那令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她站在月之国最高的建筑物顶端,面对冒出头来的冬日艳阳展开双臂,风渐渐浮现出浅白模样,环绕着她翩翩起舞,美轮美奂。
心情狂躁又纷乱的龙啼佐俊,见识到这样的一幕后,反倒心如静水了,天地万物仿佛一下子变得渺小,在这个世界里,就只剩下站在高处的女人。围绕着她舞蹈的白色气流渐渐笼成蚕茧似严密的光圈,这柔和明亮的纯白光团,越来越大,直到将世间万物全数吞没,直到将他的视野,填充完整。
龙啼佐俊从梦境一般的明亮中退出时,方才倒在血泊中的人们,全都完好无损的复苏了,他们簇拥在玉灵碧的身边,眼含热泪凝望着她。
龙啼佐俊于是知道,那是一招叫做“白洞”的复活禁术,如果黑洞,负责吸收生命,白洞就是释放重生力量的代表和象征,只不过这样大幅度的使用一次,就算是玉灵碧,也难以承受。
玉灵碧曾经在黑洞聚吸危难事件里,以这招保护了沙诺和从容,沙诺到底也不知道,那并非他猜想的那样、是他和从容特殊体质造成的。
清早的大雾漫天笼绕,掩盖住冰雕雪砌的世界。
玉灵碧用生命救活了两两互杀的光月国人,用即将到来的死亡化解了两国并非一朝一夕积累下来的矛盾和误会,可她告诉人们,她奢求的,并不是世人对她的赞颂和想念。
“你们看到了吗……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是扶英殿下的儿子,这个国家的新王……”
“在遥远的北方,千里冰封的雪盖上,有我和他最后的归处……”
还在光之国沉睡、对这边急况一无所知的天地盟成员们,模糊的梦境里,看到绿发女人,带着苍白又无悔的微笑,走入水无痕尽身旁的那口水晶棺椁里,她静静躺好,双眼轻阖,从此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