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在怀疑我吧?”那一刻相夫光子觉得心脏堵得厉害,甚至不知道米荧为什么会在湖里昏迷:“如果我想害她,用得着把她丢到湖里吗?干完那种事,元凶会守在现场等着你抓吗?”她明白,这些道理云罗未必不懂,可她不明白为什么明知是陷害云罗还一副埋怨她的样子?“如果你还是不相信,就去问霓裳!我是听到呼救声才赶来的!等我拉霓裳上来之后才看到米荧……!”
霓裳?……怎么可能这么巧?
意识到蹊跷之处竟可能来源于此后,她迫不及待的要解释给云罗听,却发现……他已经抱着米荧离开了。
半张脸被头发遮住,再也看不清她的脸……就算怕师妹冻着?就算怕师妹生病?却不能……跟她打一声招呼再走吗?而这种明明不该萌生的愧意又是怎么回事?
“霓裳!你没事吧?”听说妻子掉到湖里的夜千雪赶忙过来慰问。
霓裳一脸幸福的讲没事,心里暖暖的,就知道夜千雪最喜欢她这个夫人了!
“是谁救你上来的?”
紧接着丈夫流露出明知故问的心虚又让她略略不满:“是相夫光子。”
“是光子吗……”
“你看,她还是觉得对不起我!觉得理亏,要不然才恨不得我死呢,怎么会救我呢?”
“算了吧,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再说……你不是也害过人家吗?”
寒苇裳登时就怒色上脸,见周遭无人更是与丈夫对拼嗓门,大肆争吵。
一腔怒火,已完全对准眼前的“唯一目标”。傍晚再遇相夫光子,寒苇裳完全忘记了把自己从水中捞出的是谁,她以为,她本就不需要被救,所以更谈不上感激谁。
相夫光子独自坐在回廊的深处,对着寂静的周遭发呆。她记得别颖王师父曾经说“哭泣和悲伤,是弱者的行为,真正强大的人不会把心思纠结在这些方面”,她牢牢记下了这句教诲,也一直用它督促自己。然而真的遇到了接二连三的伤悲,她才发现自己不但没用、消极,而且还软弱无能。
她都开始不相信,这就是广大人们心目中那个遇佛杀佛见鬼杀鬼的战场修罗了!
真正的美人,即使不施脂粉,也依然风华绝代,即使惆怅寂寥,也仍是光彩照人。
寒苇裳见不得她这副可憎的样子,想当初与人动粗时,你相夫光子可不是这副德行啊!现在装可怜是为了给那个云罗风树看吗?呵呵,可惜人家不理你了,你再自作多情也没用!
“又谁诅咒你啦?”她用幸灾乐祸的句子作为开场白。
一个人把悲伤隐藏,用伪装起来的欢乐当做攻击敌人的长矛,一个人把悲伤呈现,用最真实的状态攻破一切恶意揣摩。
相夫光子意外的没有反唇相讥,扫了她一眼,默默无声的别过头去。
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颓唐样子,让寒苇裳禁不住心想:“这样下去,别说报仇了,比相夫兰咏活得长都是妄想,相夫光子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很糟糕。”
没有斗意的较量,即便她过了嘴瘾,对方也不见得往心里去。寒苇裳暂时放弃奚落这个她眼中可恶已极的女人,暗自谋划着接下来的举措。
又一夜静谧无音,相夫光子最近失眠现象严重,导致她在白天与王室们互动的过程里都显得郁郁寡欢,身为元术师,没有良好的精神状态就意味着无法在战斗来临时将状态调整到最好,所谓的敏锐和快捷,又何尝不是凌驾于完好的休息之上呢?
在胡思乱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居然毫无意识的走到了云罗风树的房间门口,彼此的卧室在回廊两端的尽头,不是刻意,谁也不会做这等无异于漫长等待的举动。
门,未敲自开,云罗风树无袖的笔挺上衣映入眼帘,他的个子很高,至少光子要微微抬头才能仰视到他的脸。沉静的双眼水一般湛蓝,幽深的宁寂,无波无澜。
“明天一早,雪岭梅园,我等你。”说完这句话,相夫光子错开他的视线,扭头欲走:“……你会来吗?”
雪岭梅园就在雪澈城后方的小山上,独独一座八角亭,周边繁盛锦似云霞的红梅如火绽放,距离玄若府邸,也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
云罗风树没有说话,相夫光子权当他是默许了,低低的嘱咐了一句“我等你”便头也没回的迅速跑掉,那样匆忙,好像害怕他拒绝的声音会响彻身后一样。
有什么心事就要趁早讲清楚,免得在不明不白中造成不可挽回的谬误。相夫光子是这样想的,因此低头去主动邀云罗出来。站在山顶的小亭里,透过繁茂的花枝向雪地深处看去,她在期待那个忽然降临的影子。
然而,直至日落,她也没能等来心中的期盼。
不知为何会这样难过,咽头一股腥甜之气狂涌,继而灼热的液体填满口腔,脑中发热,眼前虚花,她失力的撞到凉亭的支柱上,一手扶住时嘴边已沁出夺目的红色……近来身体愈发糟糕了,她隐隐有种命不久矣的预感,但又觉得生命力如此旺盛的自己,不至于早早逝去……
“你为什么没来?”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是来找人问个清楚。
“我又没答应。”平静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别扭劲儿,云罗风树与相夫光子面对面,站在门槛里边。
他是第一次如此冷淡的说话,甚至刻意躲避自己的双眼,相夫光子忆起方才那一口血,难言的委屈化作晶莹泪光:“很好,那么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护卫什么的,保护什么的,我受不起!”
似乎没料到她会发这么大脾气,云罗风树感情复杂的望了她一眼,先别过脸去:“我知道了。”
“你!”光子气结,巧在这时米荧兴高采烈的把一串梅花花环套到师兄的头上,还撒着娇黏住他的手臂,问好不好看。她愣了一下,随后跑掉,又一次把痛藏在眼底深处,不给他人窥探的机会。
她想,有些人,她永远搞不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比如父母,比如这个云罗,再比如……
“小婉?”
这个名字,连同那种她一向视为卑劣的手段一起涌入思绪,与其为了一个男人伤心伤神纠结不清,不如干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
她忽然决定,要与寒苇裳反其道而行,宁做表面小人的君子,也绝不做表面君子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