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影城·黑水湖畔·城主府——
月夜寂静时,脉脉凉风眷顾苍茫土地,银华织就的轻纱穿越云层朝万物挥洒,曼妙盈盈如同仙子手中的舞带。一眼望去,黑如墨液的湖水与晦暗天际连成一线,蛊惑的颜色闯进人的双眼。
猩红,搅乱视线里的昏暗,途倩儿茫然的伸出双手,瞳孔变得涣散。在她面前,屹立着一座简约大气的房屋,屋周围绕着星星点点的白,仿佛簇拥在一起舞动的蝴蝶于夜风之中宛转飞绕。红遮掩了白与黑,涔涔流下的液体裹紧年轻女子的身躯,她不过翻身起跳迎接蜂拥而来的利器,抽出武器抵挡的刹那,它们攻掠到脚下粉碎了她的身体。
梦渊在心底叹息,面容是不变的宁和平淡。这种程度的幻术……应该只有这两个浑身冒黑光的人才能施放出来吧。连他的眼睛都给骗过了。
“梦渊,告诉我其他人的境况。”
——果然,不出三秒,同行之人惨遭凌迟的血腥场面撕成破碎残片,仿佛被炸裂的镜子一样散落。途倩儿安然无恙站在平整的土地上,脸上是镇定自若的风采。
“去北漠城的风扬和寒都城的也俊已经找到目标,现正往青城赶,其余几位也各自有了进展,目前于奋斗当中……”作为现场唯一目击者的梦渊流利的回答。
暗兰紫细长瞳眸中出现的一点嫣红,随着“咔嚓”声响落入金属盒盖中,那是一颗宛若雕琢后光明发亮的赤小豆,浑然天成的圆无可比拟,主人把它放置在红色底布的黄金雕花盒里,视若珍宝。途倩儿知道,这便是她要寻找的“最圆的赤小豆”。它还有一个别致的雅称,是绝无仅有的美誉——“红豆王后”。
可惜,目标近在咫尺,她却无缘拥有,红豆的主人不假辞色回绝了她的请求,哪怕她提出的条件再诱人。赌气的时候,途倩儿也像一个不失风度的贵公子,愠怒藏在了眼眸最深的地方:“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炫耀的吗?”
黑水湖栽满杨柳的岸边,一辆暗色金属制的昂贵马车稳稳停靠着,修饰之简约华美、选材之罕见稀有无不昭显出车主身份的超凡。暗红色珠帘后,隐藏着怎样一副面孔暂时还瞧不出来,可梦渊听着途倩儿的语气,又觉得两人必不陌生。
“好端端的带着那东西跑来光之国,夫人的闲情逸致不一般啊。”
“啊啦?听起来好像很恼火呢。”戴着黑蕾丝手套的纤细五指拨动车帘,从内里缓缓伸出,恍然飘出的女人声线成熟优雅,自信中有取之不尽的魅力:“与其路远迢迢奔走一趟,不如我带来更方便不是吗?感谢这凑巧的机缘吧。”
“方便?只是方便炫耀吧?”向来气质儒雅不输男子的途倩儿用极其平和的方式对车中女人叫嚣:“不过呢,出现在我眼里的东西,我总会有办法拿到的,您做好准备了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给我看你血流如注的假象妄图博取同情吗?天真!”早就识破幻术并予以反唇相讥的神秘女人低沉的冷笑两声,虽不凶恶却字字犀利。
“我才不需要同情呢,只是分散你的注意力罢了。”
翻身一跳,途倩儿赫然闪现于马车之后,车中人猛地惊住,随后车帘掀开一抹红影火速跃出,也就在同一时间,整辆马车从内部爆开,银灰色钢条四向迸起,车身像被巨人的手撕裂般碎成十几块,残骸砸碎平整的土壤,还有很多顺势滚入湖中。突变惊吓到前方的八匹骏马,爆响过后紧随而来的便是烈马的嘶吼与咆哮,其中一匹最为癫狂,甚至朝它的主人疯冲过来。间不容发的关头,十几名元术师打扮的墨镜男子飞身掠下,合力驯服了这些躁狂的野马。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让安静犹如雕塑的旁观者梦渊有了见到神秘女人真面目的机会。
白色里衬外罩着短小服帖的红色亮面上衣,略微蓬起的百褶红裙支撑出华美高傲的贵气,一双高跟红鞋精致小巧,仿佛每走一步都会生出莲花来,戴着白色羽毛的血红礼帽稍微歪斜着扣在头上,那也难掩她旖旎耀目红花石蒜般的长发,整齐的刘海与双眉一齐,在那之下的风景足以令所有的人脸红心跳,容颜艳丽无双,神色张扬飞舞,尤其是鲜艳如含着红宝石的嘴唇边那一抹耀眼的笑意,几乎可以掩盖太阳的光芒,火色流星一样灼灼的眼眸更是无时无刻不流露出灵魂深处衍生的骄傲和自信。
只是,梦渊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
女人将光滑笔直的长发绾成一束藏于帽内,优雅的抬起脚跟向前迈进,她走路的姿势很好看,举手投足也尽是逼人的贵气,仿佛她的美艳与高贵是与生俱来的,好似一朵娇娆红莲开放在人世间最醒目的地方。
“许久未见,身手没退步嘛!”途倩儿的夸赞之词里似乎有着强烈的不满,复杂的感情拥挤在暗色调的眸子里,令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派人来对付我吧,倘若我赢了,你就把‘红豆王后’交给我!”
“只要你能让这顶帽子从我头上落下,我就满足你的要求。”女人伸手指了指头上的礼帽,口吻和表情全都志在必得。
“你是要我跟你动手吗?”倩儿坚定的态度忽然转变成迟疑,她以为女人会派随从来应付。
“没错,接招吧臭小鬼!让我看看你的功夫退步成什么样了!”方才还优雅翩翩的美丽妇人转眼化成嚣张的战场女神,黑色蕾丝手套从指尖滑脱,紧随而来两片越扩越大的黑色气团朝着既定目标翻涌。
作为战场之外的寻常人,梦渊只能优先考虑自身安全,退避三舍后没精打采的嘀咕一句:“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路啊……”
黑色气团以惊人的速度扩散成螺旋风车斩,向四面八方翻涌而去很快又回旋下来,途倩儿心知肚明,对方是为了扰乱她的视觉,才用这一躲即开的东西以屈指可数的数量朝她进攻,它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其他目的。比如,在她转身的同时,地下冒出数条墨色藤蔓死死抓住两脚,裤边飞起,带有棘刺的藤条缠绕在□□的脚踝上,扎得皮肉生疼。如果挣扎,就会加快血肉模糊的进度,如果放弃,下一刻身体就会让风车斩贯穿。
危急关头往往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应付与回击皆凭本能,途倩儿事后很难想起当时是怎么从紧缠的藤条中脱身的,意识游走在病重的宁日潇、昏迷未醒的代特、以及奔赴全国各地不辞劳苦的伙伴们之间,心念一动的刹那束缚解开了,还未落地,她甩起腕上暗藏玄机的银镯,将近千根细若蛛丝的钢线放出。
黑暗当中,喷溅四起的细丝别具美感,或有或无反射出忽明忽暗的华泽。
美妇人抬起左手,任意一挥便把乱无秩序疯卷过来的软千丝弹开了,她注意到倩儿嘴边一抹正中下怀的笑,正勾起唇角意欲讲话,便没来由的怔住了。
一个月纹镂空的银光圆徽章烙印在她左手的蕾丝手套上,耀目的银色在当下环境里显得分外扎眼。她扭动腕部意图挪动,结果是徒劳无功。
“不动声色破除了我的幻术,还练就了我不知道的新本领,你这臭小鬼。”一身红装的女性并不惊慌,反而笑得艳丽飞扬。
“从不踏足光域的你,这次到底意图何在,你最好坦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