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温度因为昨夜的小雨而显得有些阴凉,潮湿的空气里漫布着一股泥土的香味,落脚踩在沙地上,烙下一串串凹深的足印。木茉提着一篮新鲜的水果,经过一片细沙铺盖的平地送到武斗场附近的临时军练营里,那里有整装待发的军务府队士,正在做战前的对打练习。
那个容貌清俊秀雅的少年在与对手较量了一个回合之后,收刀入鞘,挥汗如雨。他不经意间转头瞥见了木茉,便笑呵呵的走过来搭话。
“嗨,又来替幼宁送东西吗?”
“嗯,幼宁忙着做饭,我也不能闲着,就送些水果过来。”木茉笑吟吟的提了提手中的竹篮,里面红彤彤的沙果缀着亮盈盈的水珠,十分诱人。
“哈哈,有劳飞燕小姐了。”冲骐怀抱宝刀,铜制的刀鞘在晨光的洗涤下夺目生辉,尤其是表层镀刻着万匹骏马驰骋奔腾的纹路,简直就是华美至极。
木茉情不自禁把目光锁定在这把好看的长刀上,叶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憧憬与好奇。
少女的目光,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充溢着茫然和惊奇,冲骐很诧异为什么有人会存在这样的目光,至少在他所看到过的女孩里,没有过这样的人,于是好奇的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你的这把刀,是不是传说中的‘青骏’?”
“你也知道?”冲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兴冲冲把刀举起来给木茉看:“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他是一名铸刀的工匠,这把青骏刀就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真好。”木茉的头稍稍歪向一边,眼中弥漫着沉醉的神色:“我一直以为,刀和剑都是黑颜色的,就像沉邃的夜幕,能够割断一切事物……”
“咦?”冲骐讶异的看着木茉,对她说的话充满了疑惑。
“因为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个盲人,直到前些天才能张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你是我第一个看见的人,你的这把刀也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的武器。”
木茉觉得很开心,至少现在自己是个完整的人了,她以前曾试想过,真的张开眼睛以后万一世界没有她心中幻想的那么美好该怎么办,但事实证明,她眼里的世界就和心中的一样,都是值得憧憬与爱慕的圣境。
希草,幼宁,乌乙,冲骐……她“第一次”接触到的虽然都是异域的陌生人,却亲近的像是自家的亲人,这种美妙的情感令她深深沉醉到难以自拔,她甚至想,就这样一直下去或许也不错。
然而安宁只是短暂的,军务府的战士们还没来得及吃上木茉送来的沙果,便被紧急召唤到府营之前,由阿言首领亲自带队,征往被掠之地。
艾温和敦尔笼罩在一片浓墨般的夜色里,叛乱反动的首领艾勒斯不许城中的居民点灯明火,
所以还未行到目的地,军府大队便被一片无尽的黑暗阻隔在外。
军务府的两名统领下令队伍暂停前进,并且燃起火炬高声呐喊。
几千人的队伍把排站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齐声呐喊的时候动响震天,加上人手一只火炬更是把声势造的浩大醒目。
不久,分头行动的阿言和影照同时迎来了敌人的先锋部队,那是一支人数虽少战力却十分精锐的术师军团,士兵们手里没有武器,徒手就能施展火遁和水遁等高级别的术法,一时间黑暗当中横飞竖梭起无数道蓝红交织的光芒,如同鬼火般令人难以捕捉。
在阵前与敌军缠斗了约半小时,花国军府部队按照忍清的作战方案进行包围,即使面对的是敌人的主攻,也没有迈入城界一步。而军师的这个策略果然奏效,不出一个小时,敌军的首领现身了。
那是一个银白卷发纯金眼眸的女子,年纪约过三十,容貌普通却是珍贵的纯血白种人,她穿着一身火辣性感的短衣短裤,露出一大半白嫩的酥胸,脸上带有魅惑而且骄傲的神采。
她花了一秒钟出现,转瞬踏上一名军府战士的头颅,足尖轻轻扭动,那名战士的头立时碎开了两半,当场喋血。
作为先锋的衡无先是一愣,继而二话不说拔刀相向。
衡无身后的副将影照已经开始对周遭的敌人进行剿杀了,他的身手虽然看起来不是十分灵活,但攻击力和精准度相当的一流,不过与之相比衡无的刀法更为精湛,横砍竖劈,不出五招便打得艾勒斯连连后退。
女人并不气馁,浅色的弯眉渐渐拧成了一股,紧接着又张狂的大笑出声:“欧罗帝斯家是怎么了?居然允许不是白种人的家伙混到国府里面来,真是堕落的王族啊!”看着纯粹黄种人样貌的衡无少年,艾勒斯对于整个花国王室的轻视更进一层:“枉我歌琦利亚神族费尽艰辛建立了国家,居然被你们糟蹋成这样!”
抬腿一踢,地面上数十把伤兵的长刀鱼贯而起,像被绑上了操纵在艾勒斯手中的线,通通朝着衡无的方向飞去。
衡无移步避开,左闪右躲,系在肩甲上的披风在剧烈的气流中猎猎作响,他从艾勒斯的近处一直跳跃到百米之外的土坡上,竟是毫发未伤。
“臭小子!你可知道你现在效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艾勒斯眼角挂上轻蔑的冷笑,源源不断的恨意从那张脸孔散发出来:“不过是一个平庸无能,只知道享乐的腐败集团!”衡无方才避开的长刀经过她无形的操纵又一次飞起,而且速度照比先前增加了一倍:“也罢,先把你们军务府灭掉,我再去找那个堕落的王室算账!”
转眼一瞟,黑色短发的副将正在全力与自己的队伍拼杀,就是不肯迈入城境一步,艾勒斯看在眼里,心中已了解了大概,遂讥笑着转过身,在衡无与自己的武器们相斗而无法分身时,杀机对准了军务府的副将大人。
战场的另一边,情势与前者大同小异,都是黑灯瞎火里的搏杀与争战,唯一不同的是这边有军务府的首领,却没有叛军的主力战将。
似乎因为乌乙和冲骐对抗敌人表现的得心应手,阿言并没有出招,他站在远处的大石头上静默的注视着战斗情况,就算有敌人飞扑过来准备取他性命,也会在前一刻死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雪染可以说是军务府里唯一的女性战士,她的年龄最大,也很少在人前露面,基本上属于弗瑞森亲王刻意雪藏起来的“王牌兵器”。白色的头发和眉眼,呆滞的神情与目光,就像个会说会动的雪人,拔下髻间的发簪顷刻刺入到敌人的咽喉里,用舌尖舔净鲜血,再将它插回到头发里。
……
第一天的战争在规模不大节奏却相当明快的过程里结束了,与艾勒斯相比,军务府的伤亡要惨重一些,那是因为艾勒斯的人马不多,而且有大部分守在双城之中没有出来,军务府似乎估错了叛军的力量,仅在城口一战便损失了数百精兵。
一整夜都在忍清的局势分析和战略重置中度过,因为战况的缘故,部将们非但没有困意,精神和情绪还异常的充沛振奋,不过这时候,让他们意想不到的客人光临了。
助贤本想混到军务府大营里便于打探国境的消息,没想到这时候花之国发生叛乱,硬是把他推到了相当于前线的地方,虽然不愿意,但为了继续隐藏身份寄人篱下,他也只能逆来顺受的接受了栗总长的安排。
这个出身高贵的男人带着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之态,站在了沉默却可能随时爆发的猛狮阿言面前,笑着把助贤拉过来,推荐给军务府的统领:“阿言大人打仗辛苦了,为了表达我想帮忙的诚意,特地送来一个人,您看,他还行么?”
阿言面无表情的盯了助贤几秒,起身,走到他面前观察着他的素质与体魄,最后点点头,觉得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