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迟也没有预料自己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语气转为了平静的冷淡:“罗非和玄若的事情已经成定局了,任凭你怎么干涉都无济于事,死心吧……我要做的事,没人能够阻止!”
答谢宴举行在一个充满古风雅韵的园子里。园子四周有寒带生长的绿色树木,茂密的枝叶成为与世隔绝的最好屏障。园中有四处泉眼,喷涌的清流最后会一起注入到一个莲形的池塘里,塘边砌着五色石,几丛嫩绿的多肉植物俏皮的伸着脑袋欣赏怎么都不会结冰的清亮活水,园子中间几条碎石铺成的小路最终交汇的地方,是一座朱墙碧瓦的古色宫殿。
檐上悬着的纸质灯笼苍黄如蜡,到了晚上就会发出柔和但却微弱的光晕,就好像苍老的人再也无法像年轻的小伙子散发出耀眼的活力一样。铜铃锈迹,门窗残漆,还有屋梁上几处未经修缮的裂痕,一切都是年代久远的象征。
宫殿是一所大厅,宽敞的格局、简单的布置,看上去像极了百年以前神之国域举办欢宴的地方。
踩过碎花的手工编织羊毛地毯,天地盟众人还有宴会的主人们一一落座到地毯两侧檀木矮几后的锦藤花席上。国主坐在正北方向有台阶的大殿式王座里,念了几句开场白之后直接宣布宴会开始,并再次真诚的对天地盟致谢……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道谢究竟是什么样的用意天地盟都心知肚明,除了回以虚伪的附和与客气的回敬,实在没有别的应付之策。
酒菜不错,荤素搭配的恰到好处,量不多却道道是精髓。光子端着三足小玉斗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这次宴会搞不好又要出什么乱子。
因为是单独的桌椅所以人和人之间还隔出了一段距离,这样的话,估计想说悄悄话都难吧。
弥月坐在风扬的斜对面,开始的时候满脸心事,风扬来了之后才稍微恢复了点,还时不时的朝他投去关注的眼光,悄悄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也俊正悠闲的四处张望,偶然间看到了弥月专注的对着风扬凝望,心里大概确定了某件事情。
宴会第一个娱兴节目是一群身着艳丽古式长裙的女子随着响起的丝竹之声翩翩起舞,因为臂膀大部分裸露在外,芙菱看到还不禁打了个寒战;也俊本是对挠首弄姿的表演极感兴趣的,不过看风扬全无兴致,他自己的乐趣也就淡了下去;宁日潇察觉出二人的异样,奇怪的看着他们。渐渐的,其余几人也发现了气氛的微妙转变,本是轻松愉快的宴会一下子成了各怀心事的集聚。
思量了许久的风扬终于还是站了起来:“我离开一下。”
众人的目光追随过去,知道他是在忧心妹妹的事情,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坐立难安?
而云迟,明明知道天地盟里少了个人,也明明知道风扬是心急如焚的去找妹妹,还是佯作不知的笑着:“难得聚在一起,少主何必拘谨呢?有什么事等宴会结束了再做不迟啊。”
“啊,我只是去方便一下。”这种理由简单而好用,通常不必做过多的解释。
“还是说,风扬少主根本就是有别的事要一块儿‘方便’了?”云迟的话紧紧的跟着。
“王子殿下的这话在下可听不懂了。”
“哦?不懂吗?那么不介意的话,让掣野跟你一块儿去吧……”
风扬愕然。
“他可是在外面等好久了……”
国主听着二人奇怪的对话,满脸的搞不清状况。
风扬无奈的回到座位上,这冱英礼云迟,不但在术法上深不可测,口头功夫都不输于人啊。
飞舞的姑娘们随着美妙的丝竹之乐跳得更起劲了,芙菱是舞蹈鉴赏的行家,看了一会儿就不耐烦的东张西望起来,于是最先看到那个女孩出场的,也是芙菱。
从她目光里流露出的惊艳之色不难判断来者是何等的仙姿绰约。
窈窕玲珑的身子上只穿了件亮片抹胸和同质地的迷你短裤,宝石腰带上穿挂的流苏随着步子的移动轻盈的翩跹起舞。妆容冶丽的少女在有节奏的鼓点韵律里扭动纤腰,充满了另类风情的野性狂放。头上有高高耸起的雀翎冠,加之她柔软的动作、轻盈的步伐,就像是从遥远时代神国的石窟壁画上跃下、穿越到今时今日的飞天舞女。
也俊瞧着她一步步朝自己扭过来,还时不时抛出挑逗的媚眼,顿时痴了:这晴丝不打扮还算一般,可装点完了也是个姿容上等的美人啊!在美人的诱惑下也俊明显是六神无主了。
看他那色咪咪的样子弥月狠狠白了一眼,又望向了一脸严肃与沉默的风扬: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莫过于此了。
舞了良久,晴丝从其他舞娘的手中接过了圆玉托盘,将上面已经斟好的清酒佳酿一杯一杯为在座的宾主们奉上,然后舞了一个圆圈退到场地中央缓缓的下拜:“小女子晴丝,今天在这里献丑了,这是冰之国的特产‘冽露浆’请诸位大人享用。”说罢抿嘴一笑捧过琵琶边弹边跳的唱起来。
也俊沉浸在那妩媚的秋波横流中忘记了眼下该做的事,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不知在脑海里演习着什么。
“冰之国的‘冽露浆’:入口冰凉、至咽生热、下肠火灼。是难得的极品佳酿,今天我们有口福了!”
宁日潇的一番解说让所有的人眉开眼笑,也是,把酒言欢的时刻纷纷扰扰的事情就先搁置一边,有什么,尽了兴再说!
最后的两杯,放在了国主和王子的手里,却唯独没给弥月。国主朗笑三声,将美酒赐给了他的女儿——一直被忽视和冷待的弥月公主。
弥月得到父亲的赏赐既惊且喜,接到手之后二话不说便一饮而尽。
少主们纷纷举杯,芙菱则跳起来高呼一声:“干杯!”后也液体下肚。
突然,酒到唇边的相夫光子眉目一震,随即惊恐的大叫一声:“酒里有毒!”
举杯者们齐齐怔住,手里的杯子僵在唇边,目光却射向了发出叫声一脸沉重与惊骇的少女。
又是猛然的一个瞬间,殿门被什么重物硬击着狠狠撞开,一条长有七尺的雪色麻花鞭前端拴系的银色大圆环“砰”的打掉了最内侧宁日潇手里的酒杯,接着银色长鞭游龙般的舞动着带走了其余人手中的玉斗。还未等门外的护卫们冲进来,一名银色衣装的少女便空翻而上跳落到大殿中央,挥鞭喝道:“千万别喝!”
玉斗纷纷摔落到地上,溅出了里面的液体,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那些散落的透明酒水化成了黑色的烟雾,终,弥散在空气当中……
极大的惊恐出现在相夫光子的面容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的来历:“这是无嗅无味的‘繁元’,是最罕见的奇毒,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众人想起了那个献酒的人,不由分说看了过去。
那张被脂粉涂抹的妖冶绝伦的容颜突然泛出了狰狞的冷光,而后一阵刺耳的爆笑从那张嘴里传出:“啊哈哈哈!没错啊没错,就是‘繁元’,是第一代毒师千水云紫的杰作!相夫少主,您这个第二代毒师这时候察觉,未免太晚了吧!”
“原来阿紫师父丢失的‘繁元’在你手里!”自打千水云紫去世,一代毒师的独门秘药便从术法界里凭空蒸发,即使是千水云唯一的弟子相夫光子,也不知道此物的下落:“快救人!这种毒……”
话刚说一句,弥月手中的杯子便“啪”的一下摔落到地上,少女痛苦的捂着咽部猛然就喷了一口红里带黑的鲜血出来。这边还未及做什么,那边的芙菱脸色发紫,出现了和弥月相同的症状。两个人痛苦的倒在地上,无法抑制般一口接一口的喷薄出黑血。
“芙菱?!”
“弥月!”
恐惧的惊呼几乎是同时响起的,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晴丝终于无所顾忌的放声大笑,疯狂的呼喊着,你们没救了。
“确实……这种毒入体即发,而且没有解药,就算是把这种毒研发出来的师父……都没有办法破解。”相夫沉痛的宣布着令人绝望的消息。
风扬开口逼问云迟化羽的下落,想在这样的时刻里寻找他言行中的破绽。
云迟看着父亲怀里不省人事的可怜妹妹,无动于衷的冷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风扬在顷刻间明白了全部:“你……早就知道酒里有毒?!”
云迟笑,问是又如何。
冱英礼国主以及所有余下的人,全部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孤傲的喜欢把冷笑挂在嘴角的少年。
“你早就知道?原来是你们合起来设的局!”也俊扶着濒死的妹妹痛愤不已的指着云迟跟晴丝痛斥。
“全猜对了!”晴丝走回到云迟身边,和王子殿下站到了一起,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得意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