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未驶进冰域的领土,视野里便一片纯净了。来的时候正下小雪,羽绒一样静静从天幕飘舞下来,掀开车窗,宁日潇仰视上面那片依然泛着蓝光的天空。云是朦胧的,雪是轻灵的,连翱翔于天际的洁白寒雁都像是会动的一幅画,悄悄的描绘着属于这里独有的美丽。
两天后,当远处那一片茫茫的灰绿色杉树林进入眼帘时,他们知道,雪域荒原已经就在脚下。由于荒原积雪过厚,马车根本没办法前进,所以光子一行人只得下车依靠步行。
一马平川的尽头,白皑皑与蓝盈盈交汇成了双色的素纱,迷蒙中,大雾悄然降临。
“根据书中所指,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那片树林里。”宁日潇披上光子递过的淡紫色兜帽棉披风,伸手指着前面的方向说道。
“看来,你对寻觅的东西已经心中有数了,那也好,节省时间了!”光子笑笑,紧了紧红色绣线披风,告诉樱塔月说:“接下来交给你了,冰之国的本土姑娘!”
“是!”樱塔月抱拳一应,脚步稳健的走到最前面领路。
氤氲缭绕的雾气弥漫充斥,前方的路愈发的模糊了,光子拉住宁日潇的手,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这时,一阵寒风吹过,冰冷的温度钻入毛孔让几人都不禁瑟缩一下。
“这里还真是冷啊!”光子感叹着说,在前方众多高耸的树木中发现有一棵枝叶最为繁茂的:“我们去那棵树下面休息一会吧!”
“嗯……”宁日潇点点头,忽然脚底一软顺着雪地倾了下去。
“小心!”光子一把抓住然后用手臂托起宁日潇的身体,直到她站立:“没事吧?”
“嗯,没事……”宁日潇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在这样恶劣的气候里她能支撑到现在,光子已经觉得意外了。
“拿着!”她从怀里掏出两只铜金色精致的小手炉,把一个放进宁日潇手中,打开盖子,将点燃的火折子扔了进去,接着要把另一个给樱塔月。
樱塔月摇摇头,恭敬而严谨的说道:“谢少主大人,属下不冷!”
光子又看向身后几名跟随而来的护卫:“这很冷,你们也暖和暖和!”
这几个是圣母从鬼杰手下挑出来的花国术师,褪去了扎眼的花绿服饰。看到原本是敌对一方的将领如此关怀自己,都愣在了那里。
“怎么了?”光子看他们的表情很是奇怪。
“不、没什么,谢谢相夫少主,我们也不冷!”几个术师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心里却生出一丝感激。
虽然有大树做遮挡过往寒风的屏障,但宁日潇还是被冻得咳嗽了起来,光子担心的拍打她的后背,忧虑的说:“还是要抓紧时间,否则这寒冷的天气也会让你的身体吃不消的。”
“咳咳……我没事……真的没事……咳咳……”瘦弱的肩膀不停的抖动,宁日潇也试图让身体的震动减轻,所以用力的捂上嘴,屏住呼吸。
她难受的模样使光子眉间的担忧加深:“月,你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吗?”
“朝东北方走,五百里之外有一座医馆。”樱塔月倚靠着树干,面无表情的回答上司的提问。
“宁日潇,我们先去看病好不好,等回来再找!”光子用袖子替宁日潇轻轻擦去额头冒出的虚汗,亲切的像自家姐妹。
“我真的没事,可以挺住的……”
“化羽不在这,我就得好好照顾你,听我的话,你可能是着凉了,要先治好病才能做其他的事啊!”光子继续哄着,虽然她知道此刻的宁日潇并不似以往那么随和听话。
“可是你不是答应了圣母大人还有雅因阿姨,我们会尽早回去的吗?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耽搁行程……”
“和身体比起来,时间的快慢又算得了什么呢?宁日潇!”光子有点着急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在冰天雪地里强挺着虚弱的身体去拼搏什么。
“你不要再劝了,光子,如果是你,你会停下吗?”宁日潇忽然认真的发问,直视住光子的眼睛。
光子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有带化羽之前给我配的抗寒药,吃完就没事了……”她拿出一个小瓶子,浅浅的笑起来,莹柔的透明眼瞳清澈如水,让浑浊的空气也霎时转为了清新。
呼啦啦……有雪花从眼前飘过,宁日潇以为又下雪了,抬头望着天空。隔着大雾隐隐看得见日芒的光华,绝对不是下雪的征兆,那么就是……
“小心——!”轰隆——!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一个来源于相夫光子,另一个是身后依靠的大树倒塌的声音。相夫光子和樱塔月在出事的瞬间将宁日潇带离这里,远远避开了十几米。倒塌的杉树后面传来呼呼的风声,好像随时都会席卷过来一样。
雾愈发浓重了,连近在咫尺的事物都要伸手才能辨认,耳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大,忽然!几个男子的惨叫相继响起,接着是持续了十几秒的血肉撕裂声。
相夫几人顺着声音惊骇的回过头去,隐隐看见白蒙的空气中团着一片灰黑的污浊颜色,下一个声音的出现让她们确定了面临的情况——
“风遁·洄岚!”一团飓风从一点里旋转散开,以漩涡潆流的方式将大雾强行驱散,可是,来不及了!视野清晰的瞬间一只巨大的黑掌向自己扑面击来!
啪啪——“嗷嗷——!”
铁器击撞的声音夹杂出生物的咆哮,一只浑身冻满冰凌的黑色巨熊扑通倒地,刚才的那一秒,是樱塔月的七尺雪银鞭解除了相夫光子的危机。
“月!谢了!”
一缕忧伤从宁日潇眼中掠过……那几个跟随而来的花国术师,已经死去了……然后,少女便蹲在那些尸体的旁边,久久没有起身。
明明知道这是监视自己甚至是可能随时取走性命的……圣母派来的敌人,却还是会悲从中来吗?
自七岁起,刚刚相识的那一年相夫光子便知道了,这个女孩心中装载着与生俱来的忧伤,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该往哪去,于是,在那样一种沉痛的生活里留了下来,至少还有那样一位友人相伴。
时隔经年,流光飞逝了,人却依然如昔,如昔的淡泊宁静,如昔的春愁秋叹,也如昔的悲天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