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好处?”崔滢冷笑,“田庄已经是你的地盘,王府不来人,你就是老爷,说一不二。便是给你谋个官身,只怕你也不乐意舍了这风水宝地。”
她顿了顿,慢慢道,“是了,听说你有个儿子,已经成年。你想替他求个出身。”
赖大禹站不住了,翻身跪倒。也不敢辩,只说,“小人该死。”
崔滢玩着手里的马鞭,声音带着笑,笑里带着狠:“赖庄头,世子的位置,将来落到谁头上,你未必能看准。可只要我一天没嫁出去,我就是王府唯一敕封的郡主。你掂量清楚。”
“小人一切听凭郡主。”
崔滢盯着他恭敬跪拜的姿势,小半盏茶的功夫,没有出声。赖大禹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雪地上落下几滴汗水。
山月从远处跑来,在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气喘吁吁,拼命朝她招手。
“以后若再发生崔浩下令杀人,我居然不知道的事情,你这庄头,也不用当了。”崔滢扔下这句话,大步朝山月走去。
赖大禹抹了一把汗,颤着腿,从地上爬起来。原来郡主说的是这件事,而不是唐家院子毒虫的事情。刚才吓死他了。
他往回走,趁四周没人,情不自禁,哼了几句小曲。
今日这一跪,跪得值了。二少爷若再给他派棘手的脏活,他便可以拿郡主做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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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兵从山那头打过来了。山月紧张地说,“听说来了很多人,跟发疯一样,不要命地往山头冲。”
崔滢捏紧马鞭。崔浩。她恶狠狠地念这个名字。
“山上是谁在指挥?现在伤亡如何?二公子在哪里?”
“唐公子上去了,二公子说,既然唐公子去了,他便照旧守着河滩,以免被人偷袭。有十来人受伤,被抬下来,如今都在临时搭的大木屋里,大娘大婶们在烧水照顾他们。”
“你不是陪着唐梅吗?”崔滢忽然想起来,“她好了?”
“唐二小姐只是中毒,毒清了之后,好的也快。如今她也去了木屋帮手。”
“她去了木屋?”崔滢停住脚,“什么时候去的?”
“唐公子派人回来报信,那人在大院里没见到姑娘,就去了小院找我。唐二姑娘一听说,立马换了衣服出门,我赶来找姑娘。算来也就小半会儿功夫。”
崔滢阴沉着脸,加快脚步朝马概走去。
唐斌把周有清一家安顿在大木屋。唐梅又一心认定周有清是害死她父母的罪魁祸首,这要是迎头撞见,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唐斌还在山上苦战,这件事,于情于理,她不能不管。
崔滢带着海月和山月,策马驰过收割后的旱田,穿过一片稀疏的枣林,很快到达木栅栏门口。
山脚有块平地,日常用来晒谷子,如今直接做了木屋的地基。
木屋起得大,中间隔了一道木头墙,左右分为男女居住。因为时间不够,头上还没上梁封顶。若是下雨下雪,里头便无法住人。
那里正忙得人仰马翻。有人端着血水进进出出,有人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大声喝问有没有还没用过的干净布头,里头有人惨叫,有人□□,有人怒骂。
外头的雪地上,堆着几十上百根成人大腿粗的长圆木。几个男人正低头拉着锯子,锯成长长短短的备用木料,看样子是在忙着上梁。
另有一边,堆着高高的草垛,几个妇人正用麻绳把它们一束束扎紧。
崔滢在马上观望一会儿,松了口气。还好来得及时。
这口气还没出完,左边木屋里传出沸腾人声。有人往外跑,有人又冲进去。
有个凄厉的声音越过无数嘈杂人声,“周有清,你这狗贼,你还有脸来这里逃难?你还我爹娘的命来。”
她翻身下马,越过跑来跑去,相互碰撞的人群,拼命挤进门里。
木屋中间,周有清瘫坐在地上,大张着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旁边有个打翻的木盆,血水流了一地。
一个身材肥硕,穿着长皮袄子的老人浑身哆嗦,“唐,唐姑娘,你把那玩意儿挪开,你,你听我儿解释。”
崔滢的目光落在唐梅手里。她捏紧马鞭,倒抽一口冷气。
周有清左边太阳穴上,顶着一张油亮油亮的木制□□。
弩为军器,唐梅从何处得来?
她心念电转。唐斌。他说过他会木工。这是他留给他妹子的防身利器。
然而想明白这些没有用。
在场这么多人,没有谁比她更明白□□的威力。
只要扳机上的手指扣下,三角形的铁簇头将会轻而易举洞穿周有清的头颅,从右边疾射而出,带着热腾腾的脑汁和鲜血,再次穿过下一具肉/体。
必须阻止她。
必须阻止唐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