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兆珽吓得不敢出门了,现在是春天,连只猫都开始发情,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她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再不敢轻易出门,将自己放在一个大竹篓里,让下人拉着绳子吊在树上读书,谁都不能打扰到她。
当年那位逢凶化吉的和尚法号宝贤,一年前圆寂了,说她须得在二十一岁之后才能做官,所以她才没跟文鹤莲他们一道参加今年礼部举办的关试,不然凭着她临翊府解元的头衔,还有今年的新科状元什么事?
今年的春闱录取的不到百人,落榜了不少,落榜的和中榜的举子们都集聚在南薰门,一大早的,比官员们上朝还早,有的还要留在京城继续准备下一次科举。贺兆珽为同期,也起了大早来送。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怀抱着满腔热情来京城,几乎花费了家里所有积蓄,只可惜科场无情,落了便就是落了。
走的都是年龄大了的举子,考了三次落了三次,实在不能振作起来回了各自的老家,说是老家安排了亲事,叫他们回去成家。
贺兆珽有感,她虽为女儿身与他们一道在私塾读书,但没人因着她是女儿家而瞧不起奚落她,大家同一个私塾同一个先生,一起在堂上讨论时事,年龄稍大的还会处处照料着她,求学生涯无不诙谐风趣。
当即便致语道:“渭城朝雨,寄别恨于垂杨,南浦春波,眇愁心于碧草。诸位,珍重。”
一道来送别的举子们听后,各个称赞,果然临翊府解元不是浪得虚名。
文鹤莲简单交代几句,便随着其他封官的人一道赶去大内上朝,贺兆珽一回家就埋头苦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离别感伤的刺激,心里紧张起来,落榜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殊不知她这致语在临翊府传了个遍,各家的才子佳人都在细品这句话的意思,甚至有街头卖字画的,题了她这致语,翻了一倍的价钱,宋婉君出门熟悉地方,买了字画看了上面的字,不自觉的笑了笑。
“到底还是有些才情的。”
春红拿着画横看竖看,硬是看不明白:“这不就是画了几颗杨柳树嘛,还一个骑毛驴的人,居然能翻一倍的钱卖出去。”
宋婉君怕她抓坏画,拿过来重新卷好,看她苦恼的样子便开口给她解释:“值钱的不是那幅画,而是上面那几句致语,你知道王维这个人吗?”
“王维?不认识。”
宋婉君无奈叹口气:“那便是跟你说再多你也不会明白了,回去以后多看些书吧。”
“嗯……”春红为难地挠了挠头,“我识不得几个字的。”
“那你想学吗?”
“……不太想……”
宋婉君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步子没停下,朝着春红最常去的西街:“我们去西街瞧瞧吧,想吃什么就买。”
那儿多是卖些小吃,有水饭、凉水绿豆、螺蛳肉、饶梅花酒、楂片、杏片、香药脆梅、旋切鱼脍和青鱼之类的,春红对吃的可算是游刃有余了。
“真的吗二小姐?”春红觉得自己幸福极了,听说要去伺候扬州来的二小姐时她心里是有些不安的,初见时便觉得这位二小姐美的不像是凡夫俗子,但却是不苟言笑的,看起来颇为严肃,尤其是那一双薄唇,记得她阿娘说过,薄唇的人一般性情也刻薄,待人天生的凉薄。
可阿娘完全说错了,二小姐并不是凉薄之人,只是看着有些冷淡,心底不知道有多好,还给她买东西吃。
“但你少买些甜食,吃多了对牙口不好。”宋婉君叮嘱一句。
“嗯,多谢二小姐,”春红高兴的蹦跳走路,“其实能逛的地方不止城内,现在这个时节城外好些地方都还能进去,城东宋门和曹门之间的东御菀,城北的角桥,仓王庙,十八寿圣尼寺……”
春红掰着手指头数,说得上嘴的太多太多,只可惜宋婉君只有一个人,怕是难跑这么多地方,打断她的思路说道:“一处一处的赏吧,等买好东西,我们便回去坐马车过去,虽减了不少雅致,但也落个便利。”
“哦哦哦,也是,二小姐身躯金贵,可不能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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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皇城东南角的界身巷珠宝商大户宋家,可要多费些口舌。
这宋家不简单,在老家扬州也有生意,起初并不以珠宝起家,扬州的生意主业是卖茶叶的,也有好些果子铺和米行,田产几百亩,是扬州城的首富了,后来为什么去京城做起了珠宝买卖,坊间也有不少流传。
宋家那产业在扬州城能数一数二,但排京城那绝对算不上一个名角,但后来宋家人离奇的弄来大批古玩珍宝,在拍卖行里大展身手,展出的成品各个出价惊人,宋家就是靠着这些钱在子城的界身巷买了房,做起了珠宝生意的。私底下仍还在倒卖古物,至于那些玩意打哪儿来的,据说是倒斗来的。
只说宋家那些钱不干净的也有,可还是很多官僚争着抢着要和宋家打交道攀亲戚,宋家那些钱都够养活半个临翊府的百姓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听说从扬州来了个待嫁的二小姐,上门提亲的人数不胜数,其中竟然还有贺家。
贺兆珽听到爹这话说出口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父亲竟然在拟草贴,她忙从树上下来阻止爹,抢过他的笔,将纸张撕个粉碎。
“使不得使不得!我是个女儿家啊!”贺兆珽慌慌张张的,“要宋家人看到您去提亲,还不要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