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宵第二天过来时,感觉霍小玉整个人似乎精气神都不太一样了,不由十分惊奇,“你们给她吃仙丹了?”
“仙丹没有,十娘给她上了思想教育课。”王宝钏含笑端上一杯茶,“我跟着听了一耳朵,云里雾里,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呢。依我说,十娘这样的人才,能许多人所不能,从前竟是耽搁了。”
“过誉了。”杜十娘谦虚道,“只是觉得有趣,就翻了几本书。越看越觉得,马列主义果真奇妙,许多从前经过的事都能对得上,而且这么一解释,感觉脑子都比从前通透了许多,想什么都是明明白白的。”
“我也觉得有些意思。”霍小玉抿着唇笑,虽然脸色还是白的,憔悴之色未褪,但眉宇间那种愁思却淡了许多。
她昨晚与杜十娘长谈一夜,也知道了杜十娘曾经回到过自己的世界,确定袁宵对她承诺的一切都是真的,便彻底定下心来,这会儿也开始融入新的生活了。
袁宵心下啧啧称奇,双目放光地看向杜十娘。
她现在太庆幸自己第一个捡回来的人是杜十娘了,有她带着后面的人,不知道给袁宵省了多少事。而且,袁宵想到杜十娘已经决定留在这边生活,以后也一定能继续帮忙,不由更加高兴。
杜十娘被她看得寒毛直竖,忍不住道,“有什么话就直说,这么瞧我做什么?”
“只是觉得,有十娘你在,实在是太好了。”袁宵真心诚意地道,“许多事情,没有你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杜十娘朝她挑眉一笑,“我还有更好的,你想不想知道?”
总觉得这话不像什么正经话,但袁宵对杜十娘这句话的确很好奇,便追问道,“什么更好的?”
“现下还不能说,且等着吧。”杜十娘道。
“……那你现在问?”
“就是让你提前高兴一下。”杜十娘忍笑道。
袁宵已经知道她是在消遣自己了,估计就是想看自己想知道但又问不出答案,抓耳挠腮的样子。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能如杜十娘所愿?十分光棍地道,“等就等,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等。”
霍小玉的状态稳定下来,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袁宵将那本《三刻拍案惊奇》拿出来,她果然也在霍王府的藏书楼中见过。
得知自己如今的际遇竟是因为这本书,霍小玉也不由嗟叹一番。她与霍王府没什么缘分,被赶出家门后更是狼狈至极,好容易安身立命,遇到的又是李益这负心人,将一生蹉跎葬送。
不料关键时刻,为她带来奇遇的东西,又是出自霍王府。
人生际遇奇妙,莫过如此。
瞅准霍小玉不注意的空档,袁宵将杜十娘拉到了厨房里。
“这是要说什么,怎么鬼鬼祟祟的?”杜十娘见她做贼一样从门口探出头去东张西望,不由好笑,“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就是不好说啊。”袁宵叹气,“霍小玉你晓得的吧?”
杜十娘一脸莫名,“自然是知道的。”
“你看《霍小玉传》的时候,就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袁宵丝毫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已经涉及到了关窍,就这么随口说出来了。
杜十娘眉心一跳,但她看袁宵的脸色,立刻意识到,她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更不是在指她们书中人的身份,而是别的问题。
于是她也放松了表情问,“什么问题?”
“就是她最后发下的那个毒誓,‘使君妻妾终日不安’什么鬼?既然那么大的怨气,死了都能化成厉鬼,为什么不直接怼渣男?”袁宵瞪着眼,一脸气愤,说完之后还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作者自己是直男癌,所以硬是给安上的。”
嘀咕完了,声音又再次变大,“但不管怎么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对不对?”
“有道理。”杜十娘点头称是。
“当然有道理!”袁宵提高了声音,然后又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在密谋,连忙将音量压下来,“那些女人何其无辜,什么‘暴加捶楚,备诸毒虐’,‘出则以浴斛复营于床’,这根本是变态吧!甚至还杀人,放到法治社会不死刑也得把牢底坐穿,但是结果呢?以礼部尚书致仕!美得他!”
杜十娘眉梢微动,想提醒袁宵她把传奇故事和历史人物弄混了。
《霍小玉传》中的李益这么夸张,现实之中未必如此,极有可能只是在流传的过程中牵强附会。——也可能是传说者们因鄙薄他行径,故意将他塑造成这样一个形象。袁宵用历史上李益的结局来对比,并不公平。
但这话她实在不方便讲,否则很有可能会提醒袁宵她原本没想到的东西。
转念想想,李益抛弃霍小玉总归是事实,负心薄幸这一条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而袁宵的说法也没错,那些女子其实也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与她们并无分别,霍小玉的诅咒针对她们,毫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