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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生气

一个不退,一个不狠,如此转眼过去几十回合,这其实算是明月峡后自己第一次正面拼劲全力与人过招,撇开彼此心境造成的差异不谈,渐渐竟是真感到了些微不同。

往常与练儿过招,她是越来越快,自己则相对越慢,这无疑是内息修为的差距造成的,似今日这般已近百招而速度仍不落太多下风,倒是自幼年过后的第一次……至于原因么,想也不必多想,提气之间,困扰数月之久的灼烧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愈感充沛的真元,看来自上强行运功之后,红花鬼母的礼物终于不仅仅再是添乱了。

再过不久,这点不同练儿也就注意到了,她目光一敛,沉声道:“不错么……那这般又如何!”说罢剑光暴涨,身影赫然比之前飘忽更甚!这头顿时压力骤生,若全力施为,天下也没几个能快得过她的,自己当然也不例外。再支撑过去不足十招,突觉朔风沾衣,有什么如长蛇般卷臂而来,一股力撞上剑镡,蓦地虎口一麻,掌中之剑就已被挑得脱手而出。

胜负已分——至少练儿的神色是这么说的,她一振长剑似要收式转身。机不可失,自己心中却是这样闪念。趁着这一瞬空隙,并不收手,仍是就着武器脱手时的身法,右足猛然一发力,合身猫腰就扑了上去!

然后,便是尘土飞扬,一阵狼藉。

“咳!咳咳咳……”真是失算,刚刚一心过招打算盘,多少忽略了地面状况,这么个家底殷实的堂堂长安镖局,弄个练武场也不知道种点草坪什么的?只铺就这厚厚一地的沙土,一倒下去全身灰不说,真正是呛死个人。

比起略显狼狈的自己,身下的人倒是没咳。虽说是斗了半晌,但练儿的呼吸本还算平和,又是面朝上倒地的,所以此时只需闭目掩了口鼻就好。待到沙尘散去些后,她更是没好气地推了推人,似准备要一声不吭爬起身来。

“练儿。”使这么不管不顾近乎耍赖的一招,为得就是能拉近距离,自己当然不会容机会溜走,反正也左右无人,赶紧双臂较劲拥得更紧:“都打完了,能好好说个话了么?”

听到这话,身下女子似再也绷不住脸,“打完了?哼!”练儿柳眉一竖,欲忿还恼,气得冷笑连连道:“若不是我及时避开剑锋,你最后这赤手空拳的一扑是想干什么?将自己串做糖葫芦么?还说什么对剑过招,根本是……小人之举!”

“那只是情急之下的权宜变通而已……”微笑辩解了一句,还待打趣,终究没有心情。还是正事更要紧,于是轻咳一声,换了神情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敛容道:“练儿,听我说……抱歉。这次是我太过后知后觉,以至于这几月来……令你烦心了。”

听了这话,练儿却只是皱眉,她这时倒没再挣起身,只是将头偏向一旁不看人,嘴里道:“又是道歉,你时不时就爱道歉,我最不喜听!”

虽然口气仍是很冲,但总算有了点交谈的氛围——虽说是颇为狼狈的氛围——心也渐渐在往下放了些。“是么?即使……练儿不喜欢听,但错了就错了,所以道歉是……必须的。”之前并未特意想过说辞,但脑中已整理出的头绪,很自然就令自己继续开口道:“不过我道了歉,练儿是不是……也该稍稍道个歉呢?坠子……当时是练儿你给我挑落的吧?”

意料之中的,说前一句时被狠狠白了一眼,不过当下一句出口,对方就陷入了沉默。

没错,回想起来,也只有那唯一的可能——明月峡那一夜之初,自己碰巧还沐浴过,当时虽不曾特别留意过,但坠子确实是该好好还在颈上的。而之后的一连串事——被练儿逼问,与师父重逢,见寨中失火——都没有导致其落入卓某人手中可能性,除了后来……后来在深夜的大寨门前,当练儿不顾战况与武当门人纠缠置气时,自己不得不出手阻止了她一回……

当时,黑暗中混乱而激烈的打斗,卓某人没听清的喊话声,武当派走后练儿那冲着脖颈的一咬和非同寻常的怒气,如今想来,却又俱都有了另一层的解释。

“练儿……”她的不声不响,令自己的提问态度也就变得小心许多:“你是当场就知道了么?还是……后来才发现的?却为何要故意沉默,甚至在前几日我……终于察觉后,还由得我去弄错,不肯……早提醒一声呢?”

这也正是此时自己最大的疑惑,以练儿的目力和身手,只怕挑落坠子时她就已察觉了,若没有,那姓卓的捡起坠子她也应该会瞧见。即使这两次都不巧错过了,当夜,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是……要过我一次的,那一次再怎么也应该发现了,就更不说之后的几个月里……

之后几个月里,因自己臂膀伤重,沐浴更衣一类事亏得有她在。赴京途中多有不便,擦拭身子什么的也是彼此帮忙。那时练儿就时不时会莫名使性子没好气,自己还为此费了一番脑筋,总想她大约是未走出寨破人亡的阴影,又猜是不是还在恼我放走武当与她作对,却怎么也没想到,那许多次的更衣拭身,甚至相拥缠绵……她这样的暴脾气怎么做得到一声不吭……

念头至此,心头酸涩倏地浪涌般而来,一时间也再难去维持什么心平气和交谈的面具,只有埋首她颈边,紧紧拥住这身子控制情绪。倒是练儿沉默了一阵,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脆若银铃,待到笑完,双手一摊道:“起来,脏死了,还待躺多久?站起来就不能说话了么?”

她既没有拂袖而去的打算,自己当然也不会存心拖她躺地上,只是心中多少忐忑,不愿就此放手,于是就这么单手相牵着双双站起身。

好在练儿似并不介意,任凭一只手受制,只用另一只手拍去身上灰尘,再理了理衣衫,这才在转回视线,先横了人一眼,才昂首道:“告诉你,当时不对你说,是因我生气!气你胳膊肘往外拐,而且东西掉了也不自知!后来不对你说,是因为说了也没用,那时的计划是赴京,你若为此就紧着要去武当见那卓一航,我只会更生气!”

清晨的日头下,她微微有些眯眼,嘴角噙了一丝不知喜怒的笑,或者是这神情的关系,原本简单直接的话就显得莫测起来。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渐渐发现,对她的猜心之事以失败告终的几率也是在逐渐增加,尤其经此一事,前后历时数月,竟是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所以此时看着这样的她,在仔细想了一想后,自己破天荒选择了生平最不绕弯子的方法:“那……练儿,你说,我要如何做……才能令你不再为此事置气?”

而后,再过十日。

在灵药的辅助下,慕容冲的伤愈合神速,如今已好了大半,只需再在镖局中休养个一两个月即可恢复武功。而珊瑚的腿也早已经彻底痊愈。就连自己原本有些担心的发音的问题,也比预想中好转更快,看来是不用再次劳大内太医们的大驾了。

所以这一天,当铁老爷子捋着短须建议道:“咱们再去闯荡江湖吧?也该是到了就此告辞离开京师的时候了,要办的事都已办妥,再这么待下去真是浑身都要懒散了。”倒是没什么人有异议,不过珊瑚瞥了我与练儿一眼,问她父亲道:“闯荡江湖?是到哪里去?”

“外面总还有些事没了结吧?”老爷子意有所指地回答道:“虽然我老人家不掺和你们年轻人恩怨,但人家都诚心诚意的修书送来了,悬而不决总不是个事,竹娃儿你说是吧?”说罢就笑呵呵向我这边望来。

想来当时他是对罗姓汉子打了什么包票,一旦答应了别人什么,老爷子是颇固执的,所以这才旁敲侧击如此上心。可惜这次他真是问错了对象,当下不动声色地回以了一个微笑,看了看右手侧,方道:“您老……还是问练儿吧,她拿主意,我听她的就好。”

右手侧,那位拿主意的主儿端着茶碗喝了一口茶,才清清嗓子,笑道:“义父讲得没错,悬而不决总不是个事,说起来咱们也该往湖北襄阳去一趟了吧?正所谓先来后到,那红花鬼母的龙头杖放我房里都快起锈了。”

于是下午就收拾起行装,向龙总镖头和继续养伤的慕容冲告辞之后,一行四人又踏上了广阔的江湖。马车行到城门口时,趁着出入盘查嘈杂忙乱的当口,铁珊瑚突然凑到我耳边,低声问道:“竹纤姐,前几日的事,练姐姐……已经消气了?”

看看将关心写在脸上的珊瑚,再瞧瞧那头正掀开车帘不耐烦地打发官兵的女子,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是好,最后只能摇头一笑,如实回答道:“没有,她说她还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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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久没码字有些晕,话说这章师姐是不是有些……

然后刚更新时没彻底完成,凌晨又补了一点,也仅仅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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