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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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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了这类病是需要静养的,本地的说法是不能见风,好在这间居室本就位于山寨的最高之处,附近没什么闲杂人等骚扰,安静不是问题,只需要将门窗以重帘遮蔽,做为一间静房病室倒也十分合适。

重帘之下,室内幽然,只有极少几缕若有若无的淡光,当床上少女睁开眼之时,我正坐在桌边就着盏烛火烤一把小匕首,见她转头,就立即用灯罩遮上跳动的火苗,微笑道:“醒了?不再多睡一会儿么?”

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比预想中还要轻,简直就是小心翼翼。

练儿倒是没事儿人似的,随口嗯了一声,掀开被衾坐起身,又动了动脖颈,仿佛不过是一场好睡大梦初醒,活动完了看看室内幽然的光线,才歪头问道:“怎么,夜里了?”

我摇头道:“正是酉时三刻,日头差不多已经沉了,不过外头应该还是亮的吧。”嘴里回答,手上也没闲着,将原本圆桌上的东西一一移到了床头的梨木小柜上,再搬了个圆凳过去,自己坐下。

做这些事的时候,床上的人并没有多问什么,直到见我移到床边与她面对面坐定了,才轻松一笑,道:“怎么,你好似有很多话想说?”又看看四周,自语道:“一觉起来,房里遮成这样,还真是有些奇怪。”

她说得没错,自己确实是有满腹的话想说,想问,甚至想责备,但是见她一副笑意盈盈满不在乎的模样,反倒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挤出了一句道:“练儿,你知不知道自己病了?”

其实不知道才怪,如今回忆起来,她前几日无精打采的表现,看似慵懒度日,想来却应该正是不舒服的表现,这病症是有预兆的,她纵然不懂,但明明对不适有所感觉,偏偏只字不提,甚至存心令人误以为是懒散,实在可恶。

心里已经明白了,却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果然,床上的女子嘻嘻轻笑,不以为然点了点头,答道:“我大致是觉得这两日不太爽利,还以为撑一撑就会好了,怎么知道这样就算生病,以前这种事可都是寻着你去的,我是破天荒头一次。”眼珠一转,又好奇问道:“怎么?看阵势难道这病大有来头?那倒不枉我得上一次,究竟是个什么?”

谁家病人得知自己个儿病重是这样一副态度的?实在是令人气到啼笑皆非,骂都骂不起来,之前还在犹豫该不该原原本本地将病症和后果告之她听,毕竟听起来挺严重的,如今看来,若不说到严重点,还只怕她根本不会将之放在眼里呢……当下就不再犹豫,如实将情况一一相告。

“练儿啊……”讲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宽慰她道:“这病虽十分凶险,但轻重各有不一,寨中医者说了,你这状况目前看来还不算最糟,应属药石可愈,她有祖传方子,再不行,七十里外广元镇上的几个老大夫也能先礼后兵请来一用,关键是需要你听从嘱咐安心调养,切莫嫌种种琐碎事难捱,发脾气不肯配合,好么?”

“是了是了,我又不傻,既知道性命攸关,又怎么会自己给自己捣乱呢?”我这边担忧,练儿却是面不改色,笑着回答道,还伸出手来轻拍了拍我的肩,真不知道是谁在宽慰谁。

说话之间,一直留神注意着她的表现,就怕中午的抽搐再来一次,对这病自己虽有认识,但所知甚浅,只不过是当年常常在野外活动,难免磕着碰着,所以这一类的损伤相较常人更上心,却毕竟不是学医的,更不知此世民间如何治疗,连抽搐发生得越多越频繁就越是不妙,也是刚刚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之前练儿倒下一次,如今醒后倒是始终神色如常谈笑自若,如常,悬着的心多少就放了些下来,遂端起一旁的粥揭开盖子试了试,还是温的,就要她喝下,这几天练儿本就吃得少,今日这么一闹更是晚饭也错过了,病中之人尤需看重身体,前几天吃得少也就算了,这一碗却容不得她再赖过去。

练儿是爽直性子,说了几句见推脱不掉,也知道是为了她好,就不再多话,接过去老老实实喝起来,粥是我趁她睡着时抽空特意煲好了待着的,放了碎菜肉末一起熬成,按她口味做成清淡不失鲜美,照理她是应该很喜欢的,可依然小口小口吃得无精打采,和前几日一样。

原先对此不明就里,现在却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急,慢慢吃也无妨。”浅笑了笑,不去催促,只是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大夫说了,得了这金创风,最早就会先觉得乏力,身上扯得疼,张口困难嚼不动东西,之前你胃口不振,我还很伤了一阵脑筋,谁想……你要是早点说,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麻烦。”

练儿皱皱鼻子,居然也不争辩,待到咽下最后一点食物,才道:“好了,知道了,我没生过病嘛,下次一定早告诉你就是了。”

“哪儿还准有下次?”这次终于可以乘势严厉一点了,接过碗放好,我正色对她道:“练儿,你身体好武功高,平时不怎么受伤,受了伤恢复力也远胜常人,这些都对,却不可因此托大,再小的伤也不能小觑,一定要让我知道,实在……实在不行,也要自己处理好,答应我,如这等事不可再有下次,好么?”

借题发挥,也是担心太切,见她发病一瞬,真是惊去了半条命,不说教一下实在对不起自己心脏,见我板脸数落,练儿竟也不恼,笑嘻嘻听完,道:“就你训人,这次是我倒霉撞上了,下次自然会小心,我自小读书没你勤,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听到她如此保证,心中舒坦了一点,却见练儿说完这句,斜眼瞥了瞥床边的梨木小柜,打趣道:“除了饭食,怎么还放这么些伤药匕首,之前我睁眼就见你在烤它,莫不是气到想给我一刀不成?”

这一句虽然是玩笑话,却适时提醒了自己,我喔了一声,将伤药家什一字排开,再拈起那把小匕首,道:“来,把左手袖口挽起来。”

练儿之前那处小伤正是伤在左手臂上,闻言唇角一挑,道:“怎么?还真要给我一刀?”却一边说一边已经挽起了袖子,把一小截嫩白手臂凑过来,笑道:“一刀就一刀吧,别留下疤就成,之前那道疤都还没消呢。”

她的肌肤天生就好,仿若玉石,如今室内光线幽然,均匀洒上薄薄一层烛光,更是与温润的暖玉有几分神似,凑近之时本有几分莫名紧张的,却因为随后的话而烟消云散,只得哭笑不得回嘴道:“你倒真要好,不怕挨刀,就怕留疤。”说完轻轻捉住那只手,才道:“可惜,我这次不添新伤,却正要对这道旧伤动手。”

“嗯?好都好了,还待想怎么样?”这次练儿终于奇怪地问出来了,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再看看她,解释道:“你没处理伤,所以让菌……让风毒借道入了体内,虽如今多半已随血而走不在附近了,但为小心起见,还是得挑开这疤瞧瞧,重新上药,否则只怕表面看上去已好,下面却还有不妥之处……”顿了顿,怕没说服力,又道:“这话是寨中医者说的,本是她要动手,我想此事不难,你大约也不喜欢别人碰你,才揽下了这活儿,你可别让我难做。”

原本还有些担心她抗议,但练儿听了之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或者这点事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吧?她不在意,我却有些紧张,捉那手臂看了又看,这一处痕迹不算显眼,因为是刺伤所以瞧着才一个指节长,但淡色的痂却结实,如茧一般保护着愈合的伤口,看了半晌,才尝试着用匕首挑开了一点,到了这个时候动作慢反而是一种折磨,索性一鼓作气,手腕一抖,迅速将那创痂整个剥离了下来。

痂下的创面其实并未完全长好,还有些血肉模糊的,因这强行的剥离而渗出了点血水,心中微颤,吸了口气飞快瞥一眼练儿,却见她仍是对我笑吟吟的,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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