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下午,刘烈都在马不停蹄地视察各地防务,基本上跟北门差不多。看来,选择黄忠、徐荣二人为军侯是正确的。
黄忠在南阳郡治宛城当过多年小吏,见识过大场面。而且由于常常带兵出去剿匪,作战经验也不差。而徐荣则出身辽东寒门地主世家,自小学艺,曾在辽东郡国当过屯长,和乌桓人打过仗。徐荣武艺比不上黄忠关羽,但他喜好读书,志向远大,在干了一年边军屯长之后,竟瞒着家里独自跑到京城洛阳来闯荡。也算是刘烈见识过最早的京漂了。
不过在视察中他一直纳闷,鲜卑大军既然已经来了,怎么能沉得住气不进攻呢?眼见天色已晚,难道鲜卑人喜欢夜战?
其实对面的拓跋邻不是不想进攻,而是在耐着性子等一个人,就是二王子和连。按照檀石槐的计划,和连应该率五千王庭骑兵南下汇合拓跋部,但拓跋部主力抵达阴馆城下的时候,和连的五千人马还不见踪影。
这让拓跋部的将领们非常愤怒,他们认为这是和连故意轻慢拓跋部,是对他们的侮辱。在拓跋邻中军帐里,有的主动请战要立即攻城,有的则对和连破口大骂,搞得整个军帐乱作一团。
只有大帅拓跋邻一言不发,独自切开一大块肉有滋有味地啃着。
“大帅,我大军耽误一日,便消耗牲畜无数。汉军区区两千,我军只需五千人马即可一战而定。大帅,不能等啊。”小帅拓跋涧急切地要求请战。
“是啊父亲,我们先打阴馆,待二王子到来,两军汇合再打句注关不迟。”
拓跋邻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小刀,用油腻腻的手抹了抹嘴角,然后指着拓跋诘汾和拓跋涧、拓跋泾、拓跋汲等小帅,“说了多少遍了,你们还是听不进去。大王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现在我拓跋家最大的事情,就是挺住二王子和连。只有二王子当上大王,我拓跋家才有出路你们明白吗?”
众小帅不敢说话。
“和连最缺什么?除了战功,他什么都不缺!你们倒好,一个个抢功都抢疯了!你们把阴馆城**了,再把句注关攻破了,和连还来干什么?看你们的嘴脸吗?他回去又怎么向大王交待?中部鲜卑那些人,还有王庭贵族们怎么看和连?以后他还有什么资格争大王之位?”
拓跋邻骂够了,重新坐回自己的狼皮位子上,“再说了,我大军两天跑了六百多里,拓跋律这个蠢货又被人劫了营,正是士气低落,军力疲惫之时。而汉军刘烈呢?士气正旺,正等着咱们去呢!我们干什么来了?只为了区区一座阴馆城吗?如果在阴馆折损太多,还怎么去攻打句注关?攻不下句注关,就算砍了刘烈的人头又有何用?拓跋部到时候恐怕就不仅仅是笑柄,损兵折将的拓跋家族,将成为中部鲜卑口中的大肥肉,终有一天会有灭族之祸!”
这一席话下来,立即把军帐内所有的小帅全都镇住了。游牧民族不识字,具备战略眼光者凤毛麟角,大部分人只看到眼前利益,哪能理解拓跋邻这种战略眼光?
“都回去整顿士卒,修缮攻城器械,只要二王子一到,立即攻城!”
“诺!”众小帅讨了个没趣,悻悻地离开军帐。
和连之所以迟到,也不是这家伙故意怠慢友军,实在是他带兵无方行动迟缓所致,不过也没延迟多久,第二天早晨大约十点左右,全身披挂的和连率五千精锐浩浩荡荡赶到了阴馆城下。
北门城墙上的汉军几日之内连续看到三批鲜卑大军前来,要说不受震撼那也是假话。不过俗话说虱子多了不怕咬,左右都是恶仗,来多来少有什么区别?照打就是。司马大人敢用一百骑兵踹人家的营,自己凭城墙优势,难道还杀不了更多的鲜卑人?
和连一到就急不可耐地质问拓跋邻,为何不攻城?数万大军在城外冰天雪地里,很好玩吗?
拓跋邻嘴上恭敬,心里早把和连骂了几百遍,不是你这蠢货姗姗来迟,恐怕现在大军早已在城里宿营了。你他娘的还来说风凉话?
“大军已准备妥当,王子看何时攻城,多少兵力攻城合适?”拓跋邻心里虽然不爽,但嘴上还是要保持恭敬姿态。
和连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怎么打本王子管不着,不过,刘烈是本王子的。本王子要亲自砍下他的脑袋以雪前耻!”
拓跋邻巴不得和连抢着上前打,他可不愿将时间和兵力全都浪费在阴馆城下。但和连只有五千骑兵,而且以这家伙草包一般的指挥水平,五千人根本奈何不了刘烈。
“这样,二王子,不如我先派兵攻城,若能胜,则二王子可立即入城,亲自砍下刘烈的脑袋。若暂不能胜,也可试探汉军虚实。到时候王庭精锐吃饱喝足,再一战而定。你看可好?”狡猾的拓跋邻来了个以进为退。
和连想了想,点点头,“区区阴馆两千汉军,不值得我大鲜卑主力在此干耗。舅父,你还是率主力攻打句注关才好。这里,有本王子足够了。”
“还是把拓跋涧的三千骑兵留下,打句注关,用不了这么多人。”拓跋诘汾带着轻蔑的语气建议。
但是拓跋邻怎么敢放心让和连独自打仗?他好说歹说,总算说服和连制定了一个算不上是什么计划的攻击之策——全军先集中兵力攻打阴馆,若得手更好,若未得手,则拓跋邻率主力饶过阴馆直接攻打句注关,和连的五千兵力和拓跋涧的三千兵力攻打阴馆。直到现在,拓跋邻其实也没把阴馆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刘烈个人固然勇猛,可他新招募的两千兵丁,加上阴馆并不坚固的城防,用八千精锐去打,差不多了。就算打不下来,刘烈的兵力也消耗差不多,到时候自己再抽出千把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吃过午饭,大约在下午一点左右。苍凉的牛角号忽然在鲜卑大营中吹响,很快,几千手握盾牌的鲜卑士兵就从大营走出,并且迅速完成集结。
“快去报告大人,鲜卑人要进攻了。兵力约三千,方向,北门!”高顺在城墙上通过望远镜很快查清敌情。望远镜是刘烈借给他的,此时在高顺手里更有用。
刘烈接到敌情通报后马上向黄忠、徐荣传达,同时要求他们留出至少一屯的预备队划归他亲自指挥。首战北门,他不敢有任何闪失,这些预备队,要在北门最危急的时候顶上去。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鲜卑人的攻击正式开始,在一声长长的牛角号后,从鲜卑人的阵列中忽然飞出一片乌云,乌云像长了翅膀一样,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冲着阴馆北门城墙呼啸飞来。
站在城楼上的高顺轻蔑地看着鲜卑人的箭雨,手一挥,“树盾!”旁边两名传令兵赶紧朝两边拼命挥舞令旗。
只见城墙上忽然像变戏法一般哗啦啦地竖起了足有一人多高的木盾墙,说是木盾,其实就是加厚的门板,是用来抵挡鲜卑人的弓箭压制的。这时候被鲜卑人的远程弓箭射死,实在是太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