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当然不是活雷锋,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他在东汉的政治版图中,还属于宦官集团的一员。
大长秋曹节死了之后,宦官集团利用这一次吊唁的机会开始整合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对北军兵权抓得更紧。周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擢升为屯骑校尉的。
不过,周慎自己从来没有把自己和家族绑在宦官身上,他的家族忠诚的永远是皇帝。他的父亲当年是少府,是皇室的财政管家,后来因政变任行车骑将军。而他的儿子小小年纪已经进入中藏府,成了皇帝最信任的私人管家。于公于私,他都把自己看成皇帝的人。
既然是皇帝的人,那他推荐的人自然不会受到冷落,刘烈就是这样从小小的屯长一跃而成为别部司马的。
问题是,周慎凭什么要给刘烈争取这个官位,就凭刘烈这小小的军功吗?就算是笼络,也没有必要四处替他找人吧?难道大汉的军官们都是大公无私的好人?
晚上,周慎单独召见了刘烈,还没等刘烈把他的问题说出来,周慎就用一种非常沉重的口气告诉他,皇帝最深爱的女人,王美人在生完皇子之后被人毒死了。
“啊?”刘烈剧烈震惊,竟然有人敢毒死皇帝的女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谁干的?查出来没有?”
周慎冷冷地看了刘烈一眼,问道,“你觉得会有谁会做?又有谁敢这样做?”
刘烈瞬间明白了,一定是皇帝的后宫争风吃醋呗。
周慎恨恨地说道,“谁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今皇帝身为天子,竟然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天子想把这件事追查到底,却不料,宫中所有的宦官们苦苦相求,张让、赵忠等人把头都磕破了,皇帝这才愤恨地罢手。”
“不是吧?”刘烈还是想不通,“皇上也太善良了吧?这样大的事情就凭宦官们磕头就罢手了?还有,宦官们凭什么求情?难道……”刘烈说不下去了。
“你懂什么?”周慎冷笑,“他们这不是哀求,而是**裸的威胁啊。当年孝质皇帝年仅八岁,仅仅是对大将军梁冀说了句‘跋扈将军’,就不明不白被毒死在宫内。而且死了就死了,他们又找了个人来当皇帝,跋扈将军照样跋扈,哼!”
刘烈懂了,宦官们虽说是皇帝的奴才,但皇帝要是不照顾他们的利益,他们想要收拾皇帝易如反掌,反正大不了再换一个来当就是了。说起来,这大汉的皇帝还真没有安全感。自己的女人保护不了,连自己的生命都随时会受到威胁。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烈也不再问下去了,具体是谁干的,他不用猜都知道,而且宫内的宦官不说是帮凶,起码也是和凶手站在一起的。
周慎厉声道,“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天子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元贞,你说这是为何?”
刘烈茫然,事实上就算他知道也只能装傻,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水深得很。
没想到周慎没完了,“我大汉之所以陷入内忧外患的危机,说白了就是皇权不振。对世家大族们来说,皇帝就是个摆设,对宦官们来说何尝不是一样?哼!”
“校尉大人到底想说什么?卑职不明白啊!”刘烈问。
他哪知道刘烈的心思,刘烈现在一副“名将在手,天下我有”的嘴脸,恨不得和这些家伙马上来个并州版的“桃园N结义”。哪会关心千里之外都城洛阳里皇帝的事?
周慎见刘烈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有些失望。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刘烈,“元贞,你要知道,仅仅是做一个武人的话,在大汉是没有多少前途的。”
“大人此话怎讲?”刘烈故作不解,他当然知道武人在大汉的前途。
周慎叹息一声,给刘烈讲了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这个时代凉州很有名的武人,有名到连刘烈这个穿越者都十分熟悉。故事的主角叫,董卓。
当然,现在还只是181年,武人董卓还没有牛逼到成为控制皇帝的权臣。不过就算如此,周慎口中的董卓也是十分牛叉的,其年轻时候的轨迹和刘烈这个时候颇有些相似之处。
“董卓年轻时就是羽林郎,统率过凉州、并州五郡羽林军,(安定、汉阳、陇西、北地、上郡)延熹十年(167年)为军司马,在名将张奂麾下征伐西北反叛之羌人,此间他勇猛非凡屡立战功。”周慎说得很慢,刘烈也听得十分认真。
“可以说,董仲颖所立功劳,远比你刘元贞大得多!”
“我知道大人,在下怎敢和我大汉名将相提并论。”刘烈赶紧谦虚。
周慎一摆手,“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董卓这个人我不喜欢,但他一生都在为大汉戍守边关,立下战功无数。然就算如此,四十多岁的他最高也只能做到中郎将这样的位置,而且还要通过行贿宦官才行。元贞,你现在还年轻,但董卓的样子就是你的将来。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吗?”
刘烈摇头。
周慎再次叹息,“我大汉表面上是宦官和外戚交替掌权,但真正掌控这天下的,其实是士人。而士人的眼睛里,像董卓这样的武人充其量只是工具而已,基本上毫无价值。大名鼎鼎的凉州三明,(张奂张然明,段颎段纪明,皇甫规皇甫威明)除了作战征伐外,还要在家读经治典,为的就是摆脱身上的武人身份,向士人集团靠拢。可就算如此,士人集团依然不认可他们,张奂罢官郁郁终生,段颎投靠宦官落得身败名裂,皇甫规世代名将勉强落得善终。元贞,比起凉州三明,你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