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送出去了,但刘烈和一百斥候屯的事迹却迅速传遍晋阳,尤其是丁原手下以吕布为首的武夫们,一个个恨不得马上回到边关,要知道在边关从军,立功的机会比比皆是,升官发财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公文传到雁门郡,太守郭蕴喜得从案几后站起来,不停地走来走去,“马上去请都尉大人,要快!”
周慎得到消息后的反应甚至比郭蕴还要夸张,“良将之才啊!谁能想得到,他竟然敢率一百斥候深入鲜卑王庭?”
郭蕴欢喜得连连点头,“谁能想到他居然把队伍带到幽州?简直匪夷所思啊。”
周慎指着公文,“这小子还擅作主张,拿二十匹战马换了一群马匪回来。”
“守德兄,那可不是一般的马匪,我相信刘元贞此举定有深意,一个熟悉草原大漠的人,难道还不值二十匹战马?”
“太守大人,你说得倒轻巧,二十匹战马,放在洛阳就是四千万钱,是我雁门郡一年赋税几倍呢。”
郭蕴笑道,“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元贞此行算是立下大功了。回来后你这个顶头上司,该怎么赏他啊?”
周慎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话题岔开,“刘元贞这一闹,固然是大张我汉军军威,可也激怒了檀石槐。檀石槐是什么人,他能咽的下着口气?”
郭蕴的脸色也忽然变得沉重起来,“是啊,鲜卑连年南下,七年来幽并二州几乎是赤地千里、十室九空,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油水了。再来的话,只有深入到我边郡腹地,而刘元贞这一闹,正好成了鲜卑人整合举国上下的借口。我们不得不防啊。”
周慎严肃地点点头,“句注关乃雁门最后的防线,一旦有失,让鲜卑人长驱直入南下晋阳,恐怕到时候朝廷不诛杀我们九族都不行啊。”
周慎叹息道:“这个檀石槐乃是北疆大患,朝廷和亲、封爵都被其粗暴拒绝,出兵征讨又大败而归,无论如何,刘元贞这一次也算是给汉军长脸了。”
“做梦!”郭蕴冷笑一声,“幽州、凉州我不知道,但在这并州,在句注关!他檀石槐过去进不了,今后也休想踏进半步!”
都尉周慎想了想,忽然站起来一拱手,“要奏请朝廷,再给雁门增加一千营兵编制,光靠现在区区一千营兵和两千毫无战斗力的郡国兵,悬!”
“说得轻巧!”太守郭蕴摇摇头,“一千营兵人吃马嚼的,加上甲胄武器,一年算下来可不是小数目,反正凭我的面子,是没法子了。怎么守德兄,你有办法?”
周慎笑笑,凑过去说道:“洛阳来消息了,大长秋曹节曹侯爷快要死了!”
“这个老贼,他死不死跟我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你忘了建宁元年(168年)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被诛杀一事了?”
郭蕴恍然大悟,“令尊当年任少府卿,被曹节矫诏任命为行车骑将军,直接诛杀窦武陈蕃……”
周慎苦笑,“是啊,这件事之后,我南阳周家的日子表面上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已经不容于士人。我周家在天下人眼中,俨然就是宦官的走狗爪牙,曹节要死了,你说我能不去吗?”
“等等,你是想趁这个机会去洛阳活动,给本郡争取编制?”郭蕴的神色充满感激。
“正是,”周慎微微点头,“其实当年的大将军窦武是什么样的货色,世人都很清楚。所谓成王败寇,若当年窦武成功,谁又敢保证我大汉不会出现第二个大将军梁冀?”
郭蕴也叹息道,“是啊,若当年窦武成功,你南阳周家也逃不了灭族之祸。好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提也罢。”
“不,我要说!”周慎愤愤地说道,“宦官固然可恶,可士人呢?天下的财富都在哪里?州郡官吏哪个不是他们的门生故吏?家父任少府卿时就常说,连皇室的财富都要被侵吞,何况国库?国库空虚,流民四起,财富都流到何处去了?”
郭蕴苦笑,他的父亲郭全当过大司农卿,这些道理他自然明白。
“还有,宦官残忍,士人难道是善良之辈?”周慎越说越激动,“他们连宦官的宾客、母亲都不放过,更无视朝廷律法滥杀无辜。可笑的是,他们这些熟读孔孟的书生,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哼!我敢说,士人若有一天执掌兵权,我大汉四百年的基业也就到头了!”
“守德兄,慎言!”郭蕴急了。
周慎摇摇头,“你不必遮遮掩掩,想当年令尊也是博学之士,只因所学非儒家经典,就被士人视为另类,饱受排挤!你这个太守之位,要不是因为党锢,怕早就被瓜分了!”
郭蕴打趣道,“雁门乃边关之地,不会有人想来的。”
周慎似乎还不准备打住,“在士人看来,这大汉就是他们的。任何人挡了他们的路,立时就会被视为大逆不道,就会招致口诛笔伐,甚至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哼!真真是岂有此理!”
“但你不得不承认,宦官得势,其宗族子弟占据州郡,贪赃枉法者也确实不在少数。”郭蕴正色道,“没有士人,大汉靠宦官会败亡得更快!”
周慎还想再说点什么,被郭蕴一句话打断,“我们不是在商讨犒赏刘元贞吗?怎就扯去如此之远?”
周慎欲言又止,半晌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若编制下来,我推荐元贞任别部司马!”
“啊?”郭蕴大惊失色,“别部司马秩奉比千石,比刺史还要高。刘元贞资历怕是不能服众啊!”
周慎连连摇头,“我的太守大人,放眼雁门除了刘元贞,别部司马一职还有谁能胜任?鲜卑寇关在即,事急从权嘛。”
“事急从权?”郭蕴摇摇头,“难道檀石槐真敢犯我雁门?”
周慎急了,“檀石槐是何许人?十几岁起兵到现在,纵横大漠三十余年从无败绩,如今被刘元贞一百骑兵就羞辱得威风扫地,你说他会不会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