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听见自己胸膛处传来的剧烈的心跳声，毫无疑问，他栽得很彻底。

无论是感情上。

还是这次的交锋。

五条悟身上的精神屏障瞬间土崩瓦解，精准击打对方的痛点，重新找回对情绪的掌控权，青池由纪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大量的情绪涌入体内，她能够感受到来自五条悟的情绪，如果说伏黑甚尔已经是青池由纪觉得的强大的顶点，那么五条悟则是更胜一筹。

那是多么复杂、庞大、难以消化的情绪啊。

暴虐的杀意，败北的不甘，伤亡的痛苦，内心的挣扎……

这一切都隐藏在这个人内心的最深处，五条悟会用着最浮夸的方式掩饰着他的真实想法。

曾经有人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喜剧演员会得抑郁症？他们不是每天都很快乐吗？

最开心的面孔下往往潜藏着惊涛骇浪，海浪随时会将一个人卷入最深的海底，万劫不复。

除了足以将人逼疯的负面情绪，青池由纪还感受到了其他的东西。

惊喜，兴奋，激动。

青池由纪睁开了眼睛，她不明白这些正面情绪产生的原因。

没有给她留下思考的空余，五条悟按住了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青春期的男生对这些事情总是无师自通。

天平朝着一侧倾斜，来自五条悟的情绪填补了青池由纪缺失的部分，她就像一个饥渴的空洞，吞噬着对方的情绪。

五条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在流失，唯独剩下的只剩暴虐的杀意，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这是最适合进行生死一搏的状态。

分开时，青池由纪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无论是她还是五条悟，都沾染上了些许血迹。

暧昧的银丝拉长后断裂，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留恋。

五条悟的眼中有着压抑的火，但终究被冷漠占了上风。

青池由纪眼中有着灼热的光，一眼望去后面仍是平静的黑暗。

“不说句谢谢吗？”青池由纪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青池由纪做的事情是对对方情绪的调整，却没想到五条悟远超出她想象中的强大，甚至中途还被反杀了一次……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对方不信任她，尤其是情绪这样隐私的东西，骄傲如五条悟，怎么可能会让人轻易触碰。

但是她还是触碰到了，用了不算那么光彩的方式。

毕竟要面对的是伏黑甚尔，五条悟理应拿出他的最佳状态。

某种程度上，青池由纪真是绝佳的辅助人员。

“多，谢，款，待。”五条悟咬字很重，来源于自己情绪被吸收走的不爽。

这种矛盾来源于“光看事情好像是一件好事”和“作为最强竟然被人搞定了太丢人了”。

赌气似的，五条悟大步向外边走去，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见了青池由纪的声音。

“能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吗？”

他，指的是伏黑甚尔。

青池由纪知道，五条悟这一趟过去，伏黑甚尔必死无疑。

这句话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五条悟身上的杀气已经翻倍式的上涨了。

“不帮。”五条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那算了。”青池由纪放弃的很干脆，这就要进去看一下夏油杰的情况。

“站住！”五条悟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看上的女人，不能打人，不能打人，不能打人，“什么话？”

盘星教本部，星之子之家。

伏黑甚尔正从里面出来，一个他根本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对面，浑身是血，双目满是疯狂。

“哟，好久不见。”

这样的五条悟，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来似的。

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一场巅峰之战呢？

明明只有两个人，却代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意志。

一个是天之骄子，自出生以来就凌驾于咒术界的顶端。

一个是家族弃子，无论他有多强，只要没有咒力就是人人唾弃的走狗。

五条悟在为自己而战，他根本无所谓愤怒和仇恨，他只是觉得呆在这个世界无比畅快。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伏黑甚尔在为自己而战，他这一次为了肯定自己放弃了平常的原则，想颠覆掉所谓的“顶点”，那是他永远不曾解开的心结。

自尊心不是早就丢了吗。

他认可自己的失败，毕竟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一塌糊涂。

伏黑甚尔站在那里，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损毁，鲜血洒了一地，碎肉残肢一片狼藉。

“死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五条悟的声音读不出他现在的情感。

伏黑甚尔想起了一些事，比如，他的小孩。

“2、3年后，我的小孩会被卖到禅院家，随你处置吧。”

强弩之末，伏黑甚尔甚至还维持着他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本来有更好的人选，不过看到你之后……我改主意了。”

在这之前，伏黑甚尔想到的最合适的人是青池由纪，那个冷冰冰的青池家大小姐，却有着一颗最温柔的心。

很矛盾吧，手上沾染的鲜血明明不比他少，他有时候却会觉得对方干净得让人无法触碰似的。

“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五条悟看着伏黑甚尔，没有说名字，但是他们彼此都知道说的人是谁。

伏黑甚尔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

“下辈子，对惠再好一点吧。”

伏黑甚尔倒下的时候，心里如同走马灯一般，想起了许多事情。

他想起了，他第一次理解周围人对他的厌恶和嫌弃。

他想起了，少年时期随波逐流放荡不堪的混乱人生。

他想起了，曾经以为安定却那样短暂的幸福家庭。

那个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真害怕一用力就会碎掉。

伏黑甚尔想起了青池由纪，无论是初见的小豆丁，还是后来初长成绽放的花蕾，事实上都是他不曾触摸到的一场梦。

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他人。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

那为什么……还会这么遗憾呢……

眼前的世界变得灰暗，身体的疼痛逐渐消散，思维却回光返照一般的变得无比清晰。

他对青池由纪的感情不是爱。

终其一生，伏黑甚尔都觉得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摸到了爱的边缘，甚至拥有了爱的结晶，在最终得到了那样的结局后，打碎了他对爱的一切幻想。

像他这样的人……什么都无所谓吧……

青池由纪给予他的话，真是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什么下辈子啊。

如果有下辈子……

算了，想这些也没有用。

啧，可恶的大小姐。

浑浑噩噩中，伏黑甚尔终于给予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只是眷恋那时候拥抱的温暖罢了。

毫无杂念的，只是为了救他的，不带任何厌恶和嫌弃的。

那是被扔在地上的破布所得到的最珍贵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