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可及之处都是灼热的火,吞噬着房屋,撕咬着树木,拖住了每一个想要逃跑的人。
青池由纪行走在已经看不出原型的路上,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合眼了,但依旧没有疲惫的迹象,她的目标是青池家那些依靠掩护做下无数恶事的研究所,人体实验,黑市交易,甚至还涉及毒品走私,每一件拉出来都在挑战人类对道德的底线。
她会以一己之力吸引住来自青池家的全部火力,她不在意会不会有人来帮忙,会不会有其他家族来支援,她只是知道要快一点,再快一点,用尽她最后一份力气,毁灭这一切。
“求求你……”混合着鲜血的手试图朝着青池由纪抓过来。
青池由纪没有低头,大步走了过去,身后便是人被火焰吞噬的哀嚎。
她在想一件事。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会觉得疲惫呢?
每个人都体能都会有极限,只要还受限于“人”这个范围内,就不存在永无止境的进行某一件事,她会感到体力不支,她会感到咒力匮乏,她会因为长时间的行动而迟缓,她会因为缺少休息意识停滞。
直到青池由纪清理完外界的一切,时至天光破晓,她回到了青池家的老宅,内外依旧是在交斗着,青池木与青池彦的部下正在殊死搏斗。
有人看见了青池由纪。
“大小姐!请快去保护家主大人!”青池木的部下喊道。
“大小姐!青池木在里面!请务必杀了他!”青池彦的部下喊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大小姐怎么可能杀家主大人!?”
“大小姐恨不得杀了青池木那个老家伙!”
青池由纪仿佛没有听见这些人的喊话一般,顺着正门向里面走去,路上无论是哪边的人,都不敢靠近她,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她看见了青池彦,苍白着脸靠在墙边,旁边的人正在帮他包扎。
“姐姐……”青池彦动了动嘴唇,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青池由纪还在继续向前走,越过这道门,后面的房屋也是是被什么轰飞了屋顶,原本整洁的家主居所被开了天窗。
青池木站在里面焦急的来回踱步,看见青池由纪后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由纪,杀了他们!不要让他们阻止我的计划!”青池木颤抖着的脸皮泛着灰白,几乎是看见青池由纪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我命令你!杀了他们!”
青池由纪终于停了下来,她站在门口,平视着青池木那张苍老的脸,慢慢笑了。
她好像知道自己不知疲倦的原因了。
“原来。”
青池由纪的右手按上了自己的心口,笑得几乎眼泪都要溢出来。
“这就是愤怒啊。”
这世界上有多少事值得用“愤怒”来形容。
也许是出生一来村庄对她的偏见。
也许是那些莫名其妙围绕着她的诅咒。
也许是青池家家主为了封口的屠村。
也许是剥夺了她思维的人体实验。
也许是把她当成工具的被支配的人生。
她怎么不愤怒呢?
她在愤怒啊。
为什么上天给予了她生命的同时又剥夺了她的人生。
她在愤怒啊。
做尽恶事的人不会得到审判但什么都没做的人却失去了一切。
她无时无刻不在愤怒着,但是她为了感受到这份愤怒,用了十余年的时间。
原来愤怒会冲昏人的头脑。
原来愤怒会让人丧失理智。
原来愤怒有这样可怕又强大的能量。
青池由纪看着已经被吓得瘫软成一团的青池木,向前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青池木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喉咙已经失声,他捏住自己的脖子,几乎要把自己掐晕过去,却半点发不出声音,只能干呕着趴在地上。
青池由纪蹲了下来,抓住青池木的头发,迫使对方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温柔,在青池木耳中却仿佛催命符一般。
“你期待吗?”
即将到来的事情,她可是无比期待呢。
“领域展开。”
“阒寂以思。”
用悲伤的情绪灌注,领域里是一眼望不尽的灰。
但是用愤怒的情绪灌注,领域里四处可见的火焰,主色调是红,就像鲜血的颜色,痛击灵魂。
青池木忽然发现能自己能够发出声音了,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结果腿软到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爬到青池由纪的脚边。
“不可能!你不可能会背叛我的!我的实验不可能出错!”比起即将迎来死亡,青池木更加绝望的是自己的实验判断是错误的。
“如果我不是‘我’呢?”青池由纪歪着头,如是说着。
“怪……怪物……”青池木后退着,但是他的周围都是火,无从可逃。
“你知道我是谁吗?”青池由纪看向青池木,眼中似乎有了些许渴望。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啊——啊,你不知道。”青池由纪向后转身,声音轻飘飘的。
“你不能杀我……你身体里面的不是咒具!那个是咒胎!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也会死——”
青池木愣愣的低下头,他的腿被一柄长刀穿透,紧接着,第二刀也从旁边的阴霾中刺来。
第三刀。
第四刀。
利刃裹着寒光,刀锋混着鲜血,就这样一刀一刀的戳进身体、融入血肉,蚕食着、撕咬着残余的生命。
请在懊悔中而亡,请在痛苦中而亡,请在绝望中而亡。
青池由纪走出了领域,外界刺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她站在原地,耳边已经没有了打斗的声音,青池木已死,青池家的内乱已成定局。
青池由纪下意识的抚摸着手腕上系着的红线,从那个村庄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带着的那根,代表着承诺。
她没有失信。
青池彦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来,最后他还是咬了咬牙,喊了声“姐姐”。
“青池木死了。”青池由纪陈述着事实,她眼底那抹燃烧着的火已经渐渐消散,疲惫终于涌了上来,让她有些头晕,光是站着就有些费力,“你自由了。”
青池彦动了动嘴唇,似乎是刚刚想到这一点,被藏在地下十余年,他几乎忘却了“自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几乎是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他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青池由纪勾了勾嘴角,用手支撑在身后的桌子上:“恭喜你,青池家的下一任家主。”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透支的体力已经无法让她继续,浑身脱力,晕了过去。
青池彦抹了把眼泪,看见这个场面,双目睁大,一个踉跄奔着青池由纪飞奔过去。
跟随在他身后的部下检查了一下青池由纪的身体情况,说道:“她只是脱力了。”
“那就好。”青池彦松了口气。
“头儿,要不要现在……”部下犹豫了一下,做了个抹杀的手势。
青池家家主青池木已死,青池家最大的壁垒可能就是这位大小姐了,如果还是之前的花瓶还好说,光是看刚刚到场面,这位大小姐拥有着绝对强大的实力,如果青池彦准备继任家主,青池由纪不得不除。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甚至放出消息也可以说是两个人同归于尽,然后透露青池彦领悟“智者”的事情,继承青池家简直是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青池彦神情复杂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青池由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杀她。”
“可是……”
“不要再说了。”青池彦将青池由纪扶到尚未被波及的软榻上,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她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威胁。”
青池彦也许不是最清楚青池由纪性格的人,但是他不会对对方说出口的话有所质疑,尤其是在对方用尽全力履行了那个她与青池彦生母的承诺之后。
青池彦今年十六岁,今天是他十六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