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危险真正来临以前,你会产生一种预感。我们将它称为“第六感”。
冥冥之中,松虞也产生了一种第六感。
她坐在床边,一遍遍刷着实时新闻和订票系统。直到一条决定她生死的新消息,突然闪现出来。
她的船票被无故取消了。
接下来,无论她尝试订哪一天离开S星的船票,也无论目的地是哪里,系统都只会出现冷冰冰的四个字。
“订票失败”。
她走不了了。
他们怀疑到她头上了。
不知为何,最坏的结果陡然砸到头上时,松虞的内心反而一片平静。
她摸索着走到浴室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疲态尽显,瘦削脸颊,眼下一圈淡青,脸白得近乎于透明。
化妆镜的强光,在她的瞳孔里落下一圈日食般的阴影。
漆黑的眼,又仿若两只微型的黑洞,吸走了全部光线。
她意识到自己终于变成了一场猫鼠游戏的猎物。不是今夜,就是明天,迟早有人来抓她。于是接下来她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秒钟,都像死刑执行前漫长的等待期。
她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还是反抗?
“反抗”这个词第一时间出现在松虞脑中时,她甚至感到一丝荒诞。
怎么反抗呢?她又不是女特工,没有三头六臂,在这座冷冰冰的星球里孤立无援。没有朋友,警察不可信,甚至不知道躲在暗处的敌人到底是谁。
可是,她又不甘心坐以待毙。
她明明活过了一场袭击,还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从李丛的那一堆烂摊子里脱身出来。她明明还有那么多电影要拍……
怎么可以功亏一篑,死在这里?
更何况,松虞又想,她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被李丛临时叫过来顶缺的。
这件事根本与她无关。
凭什么?
冷静。松虞告诉自己。冷静。
她可以做到的。
至少,这些人只是锁了她的船票,却没有直接来抓她。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只是在怀疑她。
但是却并不知道她手里的芯片到底拍到了什么。
她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这又给了松虞微弱的希望。
她坐回床上,仰望着面前的落地窗。窗外星光璀璨,暖黄色灯光照得人醉意熏染。她却仿佛琥珀里的昆虫,根本动弹不得。
电光石火间,她的大脑里冒出了一句电影台词。
“给你十分钟,你要怎么从酒店里逃出来?”
*
那是一部松虞曾经看过的特工片。
她对这部电影印象深刻:它是近年来除她之外,唯一的一部电影长片,并且惨遭票房滑铁卢,所以李丛常常将它挂在嘴边来教育她:
“片长足足有91分钟,太长了,难怪才卖了几十万。”
但松虞却知道,它之所以失败,与时长没什么关系,而是因为拍得太无聊,太写实。
相比起节奏紧凑的动作戏,这部电影更偏好用冗长的对话,来卖弄自己渊博的情报和反侦察知识——据说导演是某位自掏腰包为爱发电的前任情报局高层。完美解释一切。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其中一段情节,正是男主角在夜店撩妹时,教导对方:如何在十分钟内逃出酒店。
“千万不要住快捷酒店。”他笑道,“到处都是AI摄像头,全机械服务,不好脱身。”
“那怎么办?”
“一定要住五星级酒店。越好的酒店,越会坚持人工服务。只要有人,就能有办法。当然,首先,你要叫个订餐服务……”
此刻松虞站在门口,脑中牢记着那段对话,深吸一口气,等待送餐的人进来。
冷静,她继续重复这个词,就当你还在片场,只是照着剧本演罢了,没什么难的。
门铃响了。服务员戴口罩,推餐车站在门口。
或许是老天都在帮她,这不仅是个女孩,还连身形都和松虞有几分相似。
松虞尽力掩饰自己的紧张,让对方进来。
她看着这女孩的眼睛,慢慢露出一个和气的微笑——一旦开了这个头,一切似乎都变得容易起来。
松虞谎称自己是一名综艺演员,正在完成一个类似于变形计的游戏。
任务内容,就是与一名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交换身份。
她乞求对方帮助自己,并且许诺以丰厚的奖励: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替我在这里睡一晚上;之后节目组的人大概会假扮成警察或者什么找上门来,如果能抵挡住他们的攻势,事后还会获得额外的奖金。
说服这个年轻女孩,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毕竟松虞是个导演。
而做导演不管口才好不好,最重要的一条职业技巧,就是要随时随地,让别人相信自己。
女生开开心心地跟她换了衣服。
而松虞慢慢推着餐车出去,低着头,继续回忆那部特工片里的台词。
“酒店的员工通道往往是安保的一大漏洞:老员工最喜欢躲在这里摸鱼,所以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破坏监控。”
BINGO。
只需要刷ID,连人脸识别都没有,松虞一路畅通无阻,从员工通道直接来到了地下一层的员工休息室。
另一个女孩正在里面换制服,一边换一边骂骂咧咧,抱怨愚蠢又毫不人道的夜班制度,和肥肥大大、完全不显身材的二手制服。
特工片还在完美地演下去。
松虞看着对方闪亮的鼻钉和手指上的纹身,微笑着提议道:“要不要我和你换?——只要你把私服借我穿一晚上。我那身太土了,谁知道今晚临时有人要请我喝酒呢。”
对方眼睛一亮:“没问题啊美女。你穿我这身,保证秒杀全场。”
*
十分钟,一个嘻哈女孩出现在后巷。她穿着宽大的卫衣和性感热裤,露出两条又长又直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