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恒去学校,享受的成分大于学习。他本来有一门课要到晚上六点,但出于不可明说的目的,还是决定提前回家。
因为早了一步,晃悠到停车场时,正好碰见言真真和张笠说话。
凌恒清楚张笠的来历。他是林管家堂姐的儿子,本来有个美满的家庭,可是妻子后来染上了赌瘾,一口气输掉了所有家产。
他不堪忍受,想和妻子离婚,妻子愤怒又伤心,当天晚上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债务由此转移到他的身上。
林管家当时帮了张家不少忙,甚至帮张笠的儿子安排了新的学校,算是张笠的大恩人。
他抬起眼睑,悄无声息地靠近。
张笠的声音变得清晰:“真真,学校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什么样的算困难?”言真真的嗓音轻柔悠扬,犹如一管笛音。
“这里和国内的教学方式不一样,你习不习惯?”张笠关切地问,“跟不跟得上进度,听得懂吗?”
言真真顿了顿,轻描淡写:“听不懂。”
张笠的面色便严肃起来:“春和的期末考很严格,如果挂科了明年还要补修,可你都高三了。”
“是啊。”言真真托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要是在国内,我明年六月份就要高考了。”
张笠斟酌了下:“你有什么想法?”
言真真想了会儿,不怎么有底气地说:“再看看吧,真跟不上,我就回国去。”
“说什么傻话,你现在回去,也跟不上国内的进度了。”张笠道,“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她问:“有什么办法?”
张笠道:“或许可以帮你换个学校。”
“那怎么行呢。”言真真侧过脸,瞳仁里闪过一丝奇光,却转瞬湮灭,“凌家好心好意送我来春和,我不争气,什么都听不懂,已经辜负了他们的好意,再说要换学校,太得寸进尺了。”
张笠笑了笑:“本来就是送你来读书的,当然要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替你去问问就是。”
“我要再考虑一下。”言真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张笠只当半大的孩子要面子,不急着逼她表态,说了两句便按住了话题。
过了片刻,凌恒和冉染接连过来,三人准时回到了庄园。
*
晚饭后,言真真再次使用言灵,确定了房间里没有监控,这才打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换学校是不可能换学校的,和冉染同时进校,人家没事她不行,丢脸。
对于一个“天老大我老二”的中二少女来说,低调是为了伪装成普通人,可丢脸等同于扒皮,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绝对不肯低这个头。
何况,张笠莫名其妙那么好心,她怀疑别有用意,更不可能给他们机会。
现在该怎么办呢?她本来打算接近学校里的大人物,想办法让人家给她开个后门,然而运气不好,居然失败了。
唉,这种事虽然不常有,但也不稀奇,除非言灵事无巨细排除一遍,否则意外早晚会发生。
可惜,同样的戏码重复一次,效果将大打折扣,还是放一放。
难道只能努力学习?
言真真不太情愿地打开了课表,明天要上地理、生物和音乐三门课。课件已经上传到了学校的内部网站上,用学生账号就能登录下载。
她下了个课件,Word文档,密密麻麻的英文字。
努力看了三十分钟,放弃。
饭要一口口吃,这不是靠勤奋就解决的问题。言真真“现实”了一把,心安理得地关掉电脑,上床睡觉。
她睡眠质量很好,一般躺个十几二十分钟就能入梦。
今天亦不例外,身体在黑暗中慢慢放松,意识渐渐下沉,零星的梦境涌上来。
她坐在教室里,老师叽叽呱呱说着鸟语,一个字也听不懂,急得满头是汗,低头翻课本,方方正正的汉字变成了扭曲的蝌蚪文,像是一条条扭曲的小蛇,没完没了地往眼睛里钻。
不要点我的名,我不要点我的名。她暗暗祈祷,可平日里的言灵居然失了效,老师的视线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到她的头上。
她赶紧别过头,不想和老师对视,目光由此落到了窗外。
与一双邪异的眼睛不期而逢。
心脏猛地收缩跳动了一下,惊悸感瞬间唤醒了身体的保护机制,让言真真立即自梦里惊醒。
她几乎是弹跳着从床上坐了起来,静谧的房间里,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响若擂鼓。
言真真赶紧做了两个深呼吸,捂着汗津津的脖颈,尽力平复下来。
噩梦毕竟只是噩梦,理论上来说,苏醒后马上就能意识到现实与梦境的区别,身体或许会慢半拍,可恐惧的情绪会飞快消退。
这次却没有。
言真真坐在床上,只要一想起梦里的那双眼睛,恐惧便自心底涌来,冷汗一层又一层往外冒,好像那双眼睛还在看着她。
念头一起,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眼球转动,望向四周。
窗帘被吹起,露出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言真真愣住了。
她明明关了窗户!
什么鬼?!
一霎间,惊讶、恐惧、害怕的负面情绪,与好奇、不甘、跃跃欲试的对立情绪同时出现,占据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