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澈翻身上马,一柄□□从斜后方刺过来,身后同僚眼疾手快,长剑轻挑,将南澈大空的后方堵的严实。
“老大,他们跟一群蚂蟥似的,追着人吸血啊!”
旧同僚死后,南澈很久没听见旁人这样称呼他了。
南澈回头,身后之人年纪不大,顶多不过二十岁,有双琉璃珠子似明亮的眼睛,容貌秀气,看着很顺眼。
“小王爷遭人惦记,哪怕派军队来也不稀奇,收起你那副没见识的脸,别给小王爷丢人!”
王七勒紧马绳,俯身避开黑衣死士的夺命一刀,小臂上一支淬毒的匕首滑落掌心,王七嘴角微勾,银光闪烁之间,黑衣死士喉咙破开一道血口,鲜血四溅,王七连忙调转马头,免得自个儿被血溅上。
一侧头瞧南澈已驾马朝着马车奔去,当即也跟上去。
“天启的污糟事咱见的也不少,但皇家这档子事还真是长见识了,没见过这样的母亲兄弟。”
王七为小王爷叹息,投胎错了人家。
南澈轻哼:“人心难测。”
说罢,南澈不再与王七瞎掰扯,脚下蹬上马背,轻功跃上马车车顶,一剑解决意图拐走小王爷的黑衣死士。
马车震荡,南澈心中顿感不妙,只见深蓝色门帘蓦地掀起,一黑衣死士从马车内被踹出来,周身大穴血洞血流不止,黑发束带月朗风清的白衣少年撩起门帘,眉眼冷淡。
苍白修长的手中转着一支毛笔,待不知趣的黑衣死士靠近,被苏无叶一手掷出,用的是巧劲,否则那人不会仅仅是内气堵塞这么简单。
“南澈,换道。”
南澈:“若是走水路,水汽潮湿,恐会对小王爷病情不利。”
苏无叶漫不经心道:“死不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换道。”
门帘落下,南澈领命操纵马车,回头却见王七一脸失了魂的模样,呆滞的盯着晃动的门帘。
“王七!”
王七回过神,轻声言语:“小王爷真好看。”
南澈皱眉:“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还不快闭上你的嘴!”
王七闭了嘴,组织其他同僚改道。
马车重新驶动,苏无叶坐于车内,发梢随着马车行动而从肩头滑落至身后,他仰靠在软垫上,黑发垂落,拢于袖中的手指轻颤,手腕纱布白的刺眼,那一刀深可见骨,几日也没见好全,稍一动作便牵扯经脉的剧痛。
苏无叶缓缓吐息,轻颤的手指拾起掉落在脚边的香囊,放在鼻下轻嗅,醒神。
随行的共八人,皆是营中一把好手,因得罪了白王赤王被一贬再贬,他们是人,他们也要吃饭的,无可奈何只得跟着静安王混日子。
苏无叶离开天启已有数日,长公主萧若溪半分也不愿放苏无叶走,母子两人撕破脸皮,萧若溪连遮掩也懒得遮掩,直接派遣座下死士,带回苏无叶,不惜一切代价。
说来也蹊跷,除了长公主的人,还有两波人马,暗处似敌似友,教人无法放下戒心。
这些苏无叶并不知晓,他内力全失,已探查不到更远的动静。
暗处的两波人马正是白王与赤王较劲,苏无叶改道换水路,待两方势力较劲回过神时,苏无叶等人已消失许久,倒是阴差阳错甩开了他们。
走水路,需得寻一艘船,一个靠谱老实的船夫。
他们暂停在一处码头,此时正是清晨,码头卖鱼的老翁吆喝,夹杂着乡音,赶集的妇人,牵着几岁的孩童,挎着菜篮在码头上来来往往。
南澈去寻船和船夫,王七护着苏无叶在码头边一处早点铺子歇下,其余几人或紧或松围在苏无叶周围。
“客官您的馄饨!”
店老板笑问道:“客官是外地的吧?瞧您这通身气派一瞧就是富贵人家,小的有个不情之请……”
王七冷眼瞪他,这乡村野夫怎么也敢跟小王爷搭讪。
苏无叶咬了口馄饨,“嗯,说。”
“我们是小本生意,您能不能让您手下人表情别那么凶狠,把我客人都吓跑了,这里民风淳朴,没坏人的!”
苏无叶看了眼满身肃杀气息的王七,王七被小王爷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瞧着登时怂了气势,招呼着其他同僚坐下来。
苏无叶:“他们一人一碗馄饨,就当我们几个包了你的摊子,只管做你的馄饨就是。”
店老板喜笑颜开,连声应承。
苏无叶态度平和,又长了一副仙人似的样貌,招人喜欢,哪里还管他手下人凶不凶。
“我瞧你眼生,你之前在何处任职?”
王七挺直脊背:“神策营。”
苏无叶不喜欢吃葱花,将馄饨汤中葱花一一挑出来,白勺子舀着汤汁一口一口小抿,再一口咬下馄饨皮,露出里头鲜香的肉馅儿。
“神策营不容易进,怎么跟南澈混到一块儿去了。”
王七垂眸:“得罪了人,混不下去。”
苏无叶点头,无欲再深究。
“我身子不好,南澈奔前顾后,你既然出自神策营,想必身手不错,日后就跟在我身边,护我周全。”
王七微愣,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脑袋,当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就差抱着苏无叶大腿。
“多谢殿下赏识!”
苏无叶:“……小点声。”
少年警示般瞥他一眼,肤色如白玉,眼角或因病弱寒冷而微微泛红,那一眼看的人真真如临春风,王七喉咙微涩,一时竟想起天启城琼珠楼的花魁娘娘,王七身居要职时也曾眷顾过花魁香房,此时想起无一丝心动,只觉得都是庸脂俗粉,万不及小王爷一分一毫,十分冒犯。
可这冒犯只搁在心里,小王爷又不曾知道。
南澈很快寻了一艘船和靠谱的船夫,船夫上了年纪,家中只有一孙女相依为命,南澈将人打听的详细,才敢领到苏无叶跟前来。
无双城,天下无双,需走三日水路,才能到无双城的地界。
船夫经营几十年的载客生意,技术熟练,虽走水路,却甚少遇见波折,他说他见多了如苏无叶一行人这般低调的客人,寻一条不易被人追踪的水路,苏无叶还未说,他便已经懂了。
船有两层,上一层只有苏无叶与南澈王七,余下的住在下一层。
行船之路,湖面上的风景船夫大概是看腻了,并不觉得哪里出彩,可时常见少年贵客临窗作画,便也开口讲述起周遭风景。
只是每回未说几句,这贵客便经不住风吹,捂唇咳嗽,衣着深蓝色劲装的少年便奉上大麾,央求着苏无叶喝药。
药苦,是人都不想喝。
苏无叶非必要,也不想喝。
他在窗前,只想呼吸新鲜空气,船舱沉闷,一关窗户,香料与药香味混合,堵塞的人呼吸仿佛塞了团棉花一样不适。
铺平宣纸,持笔画上一副水墨,只是不想无事可做。
这算是苏无叶在天启的两年里学来的东西。
苏无叶倚在一旁平息咳嗽,王七收拾满桌子的画纸。
“扔了吧。”
“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