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王迁府,皇帝和长公主的赏赐绵延十里,萧羽让他府中豢养的戏班子在静安王府搭台唱戏,第一出戏很有意思,是白蛇传,长公主亲点。
宴席一直摆到夜幕深沉,戏台子上唱的也换了一轮又一轮,这院中坐满了当今北离最有权势的人,如浮生般若相,个个面上表露的与心里想的都不相同。
主位坐着萧若瑾,身侧是长公主萧若溪及苏无叶,其次才是萧崇萧羽,皇帝萧若瑾给足了静安王面子,今夜排场比当年永安王萧楚河迁府时阵仗更大,席间萧若瑾亲自为静安王夹菜,眉眼间慈爱真挚。
或许明日便有太子诏书降临这静安王府。
诸多人心中震撼之时,无不如此揣测。
更有甚者隐晦观察白王赤王二人的神情,皆镇定沉稳,瞧不出一丝痕迹。
一折戏唱完了,领班的班主向长公主奉上戏折子,请她点戏。
萧若溪今日与往日大不相同,她姿态轻盈如弱柳扶风,往日身着长公主服制威仪毕现,不怒而威,其天姿国色更教人不敢直视尊颜,今日却如少女般穿起了桃花粉,发间无一件金器首饰,只一支鲜艳欲滴的桃花插在乌黑发间,如曼妙仙子,气质飘然。
可这季节哪有新鲜的桃花?更别提那桃花花瓣坠有露珠,瞧着格外动人。
萧若溪拿着笔顿了许久,笑着将戏折子递给苏无叶,“今日无叶才是主儿,无叶瞧瞧喜欢看什么戏?”
苏无叶不懂戏,本想推辞,可萧若溪安抚他:“随便圈一个吧,你今日迁府,总得点一个,大家可都看着你呢。”
苏无叶环顾四下,官员贵族皆鼓励般殷切望着他,许是传闻中小王爷病弱体虚的印象太深,他们待苏无叶总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纵容。
“好吧,我点错了,可别笑话。”
今日确实心情好,一家人其乐融融,苏无叶也不想扫兴,照着残存的印象,点了个西厢记。
刚点完,萧若溪便打趣他:“无叶真是长大了。”
苏无叶不记得西厢记唱的是什么,不过从萧若溪揶揄的神情看来他似乎点错了,萧若溪同他相似,那张脸,那双眼温情脉脉,裹挟着苏无叶缺失数年的母爱亲情一股脑带着未消散的温热让苏无叶脑袋变得有些不太清明。
他别扭的笑了笑,耳朵根通红,若非还有其他人,他真想喊一声母亲让她别笑。
“王爷可还点些别的戏?”
苏无叶将戏折子递给班主:“不用了,就这个,余下的你们哪些擅长就唱哪个吧。”
班主领了命退下了。
“无叶脸色微红,可是嫌热了?喝杯水降降温吧。”
“嗯。”
许是人多嘈杂,苏无叶确实有些渴了,他端起茶杯,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茶底一根碧绿茶叶,入鼻清香宜人,是好茶,苏无叶喉咙微干,将茶杯凑在唇沿,一缕猩红染红了纯白杯沿,顺着弧度落入茶汤中,快速晕开融化。
苏无叶一时有些茫然,他还在想这猩红从何处而来,便听桌边伺候的宫人惊慌大喊:“小王爷!”
一滴血珠落在苏无叶手背,随即第二滴第三滴,仿佛溪流,苏无叶的手在血水里洗过一般。
是他的血。
可奇怪的很,明明苏无叶未感到任何不适。
苏无叶放下茶杯,想起身,还未站直,胃部一阵痉挛,他忽而吐出一口温血,猩红洒在面前精致的瓜果上,耳旁母亲似是焦急慌乱的呼喊,可时近时远,听不真切。
天旋地转,连五感知觉都在离他远去。
“母亲……”
萧若溪稳稳接住苏无叶无力倒下的身体,看似惊慌,却仿佛早有准备,两行清泪瞬间从眼眶滑落。
少年身形单薄,抱起来竟和萧若溪差不多,她双手颤抖,哭着抹去少年唇角的血,可他的血像是永无止境的被刺开一道口子的布袋,从鼻孔中,眼角,耳朵,皆流出温血,短短瞬间,浅色华服染成鲜红。
不知这孩子还有多少血能够他活下去。
苏无叶还未失去意识,他抬起手不知要抓着什么,萧若溪立即握上去,他的手好冷,冷的像块冰。
也许苏无叶此时的心也是冷的。
如灰烬,烧的一丁点也不剩。
“孩子,你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太医!快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