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估计是他温客行最有排面的一次出行。

但不是让他开心的那种排面。

他本来是想带着几个下人，像以前和阿湘出谷一样直接溜达出去的。

而负责安排这一切的史潇潇，战战兢兢地表示了反对。

她当然是恐惧鬼主的，但是她同时也发现，虽然鬼主的心计武功俱是了得，但许是年少入谷，所以对于如何当坤泽这事儿，是真的没什么常识的——哪个大家的坤泽会这么素面朝天，就带着几个人，还穿着和乾元男子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式就出门啊！？

所以她必须忍住心中的恐惧出声反对，因为如果她不出声最后花了三年铺设的温客行这个虚拟人物穿帮了，鬼主当然会把账算到她头上。

“主人，您这么出去……会……被……被人当成是青楼出身的风尘中人的！”后面几句话史潇潇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一气吼出来的。

吼完便闭着眼睛等着鬼主责罚，但是许久都没什么动静，她忍不住偷偷睁眼，发现鬼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吓得赶紧下跪认错。

鬼主却止住了她，道：“既然你如此说……便姑且听你的安置，但若是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

然后……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普……普通的坤泽并没什么好的办法收敛信香，贸然出行经常会引得乾元尾随，多有不堪事故发生，所以即便是贫寒人家，若是生了个坤儿，多数也会拘在屋中少有出门，直到婚配，而大户人家的闺中坤泽，出门就是如此的……妾身以前也是如是。”史潇潇的声音抖抖的。

因为温客行都没费心掩饰他的暴躁。

“主人，你换个人设吧，你这里扮大家闺秀，连带我也跟着受累。”平时在谷内都是短打，此时换了一身长裙、一上午连摔了三个跟头的阿湘，一边揉着摔得青紫的膝盖一边嘟囔道。

“哎呀，主人别拽！疼疼疼！”

阿湘愉悦地被温客行拽着耳朵拖至近前暴打一顿。

好在不管温客行喜欢不喜欢，最终理智在线的他还是听从了史潇潇的建议。

便有了如此有排面的出行。

而此次出行的目标……

是四季山庄。

因为秦怀章死了。

------------------------------

秦怀章死了。

病死的。

因为发妻亡故，哀痛过甚。

不是特意寻死觅活，也知道弟子尚且年幼应该努力撑持。

但是人心却并不听从人自己的理智，不是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终是油尽灯枯走到尽头。

得到这个消息时，温客行有些伤感。

在他的世界里，秦怀章救了他全家，收他为徒。

虽然最后阴差阳错，他没能真正进入四季山庄，也未曾与秦怀章真正以师徒的身份相处过，但他总是感念的。

那甚至成了他沉沦在鬼谷中时，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的希冀。

尚且年幼的他总是想，也许师父会找到他带他走，他可以和师兄一起生活。

后来不敢想了，便期盼着有朝一日变得足够强大了，可以出去去找师父、师兄，也许……他还能从鬼再变成人。

再再后来，他遇到了阿絮，真的找到了一条重回人间的路……

那是在他的世界里。

在这里……秦怀章与他双亲翻脸很久了。

在这个世界里，秦怀章以为他的双亲出卖了好友的孩子，导致容炫之子惨死。

他们没有师徒的名分。

在前往昆州的路上，坐在着华丽却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里实在太无聊了，他想起那些许久不曾想起的过往。

轻轻撩起马车侧面厚重的锦缎车帘，从侧窗向外望去。

越是往昆州走，气候越是温润，但行人却是越来越少了。

因为昆州不是商贸发达之地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