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湘的壳子里换人了。
他在把阿湘捡回去没多久就知道了。
岳姑姑能感觉出他心智成熟得不像一个孩子,难道他两世为人,在鬼谷这种人吃人的地方熬成蛊王,又在江湖风雨中蹚了几个来回,竟然看不出这个三岁的女娃娃,不像一个三岁的女娃娃吗?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了。
也许是知道自己身处鬼谷这个极为危险的所在吧。
但在他面前,依旧是太嫩了。
她以为他背后没长眼睛看不见,却不知道他只是让她以为自己看不见。
从放置的铜镜里,看着她对着自己的背影,捧着脸兴奋地无声“尖叫”,从她嘴唇移动的形状里,他读出了她的默默嘟囔的话语。
她在“说”:“温客行啊!好帅好可爱!”
是夜,他坐在睡得留了一枕头口水的女娃娃的床边,手指在她的颈项上按了许久,却到底没有真的收紧。
起身离去,走至窗前。
看着鬼谷那永远雾气萦绕难见朗月的天空,他想:罢了,他都不是他了,又有什么资格强求阿湘就一定还是阿湘。
他的小姑娘走了,就永远走了。
最起码在那个世界的黄泉幽冥之中,还有曹蔚宁等着她。
想来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投胎转世了吧。
也许一起做了天上的一对比翼鸟,也许一起做了一生彼此唯一相伴不离的同命鸳鸯。
他这头恶鬼,总是不配与他的小姑娘再相遇一次,弥补什么所谓的遗憾的。
他在窗前站了很久,发呆了很久,然后忍不住想。
他不是他了,阿湘不是阿湘了,那么阿絮还是阿絮?
随即又摇头失笑。
想什么呢?
不管是不是,总归……不是他的那个阿絮了。
江不清,月不朗,旧事萧萧过往,还追个什么劲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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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十三岁那年分化的。
是坤泽。
谷内的乾元暴动了,疯了一样的往他居住的那个院落冲。
他提着一把剑,非常普通的剑,站在门口,对着那些像野兽一样冲进来的人。
一剑,两剑,三剑……
那一日,他院前满是残肢断臂,鲜血将寸许厚的泥土侵染成红。
他记不清杀了多少人。
似乎也没必要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