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靠在与谢野身上,女孩力图装出不在意的模样问他:“你们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太宰治眼神短暂地失了下焦,无所谓地撇了撇唇,把森鸥外曾经问他的问题照搬出来问与谢野:“晶子,你还挺喜欢森先生的?”
“森医生?”与谢野不自在地用鞋尖蹭了下地面:“我不讨厌他。”
太宰治无声地笑了笑。
与谢野一抬眼就瞅见他在无声发笑,女孩被戳破了心思,差点恼羞成怒:“我看你不是也挺喜欢他的,什么时候都跟着森鸥外,我想找你都找不到。”
太宰治笑眯眯地反问:“你还来找过我?”
与谢野:“……”
与谢野差点气结,承认哪一个事实都让她相当尴尬,而太宰治则自顾自地笑着转移了话题,与谢野被他忽悠了一阵,突然想起初衷:“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太宰治眨了眨眼:“就像他说得那样。”
与谢野诧异地:“……你偷着跑出去了?”
太宰治被呛了一下,他顿了顿,这次是货真价实毫不作伪地笑出了声,一笑又感觉脚腕疼,脸色又苍白了一点,与谢野被他笑得直炸毛。
太宰治笑了一会:“是啊,我也嫌这里太无聊啦。”
太宰治是真的好奇森鸥外是给与谢野灌了什么迷魂汤,或者说他是怎么驯养了与谢野——想来想去,估计和在他面前差不多。
晶子是位很厉害的女性,心智坚强,精神稳定,但在常暗岛这种地方,她每天接触的都差不多是负面情绪和痛苦绝望,森鸥外三言两语,几颗糖加几颗蜜枣,脆弱糖衣编织的梦幻蛛网,自顾自地让猎物陷进一厢情愿的美梦。
哪里是嫌这里太无聊。
他这段时间简直被森鸥外当骡子使,疲惫到了极点,稍一放松就倒头睡去。
人间失格比不上请君勿死珍贵,在异能力战争中也是特洛伊木马,他这只木马自然要用到最恰当的地方,森鸥外深思熟虑的黑白棋盘之上,他是一颗不被规则限制的黑棋。
这次森鸥外不来救他,他估计就要交代在那个鬼地方。
脚伤是在撤退的时候,不远处爆炸了颗流弹,剧烈的冲击波让他根本没法站稳,其实他伤得不重,只是很疼,疼到他只想摆烂,索性连动都不想动,这点他没对晶子说谎。
他真的、真的、真的、非常讨厌疼痛。
太宰治意外地平静,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更没有对森鸥外的期待。
人从出生起就是孤身一人,死亡时还是孤身一人。
太宰治垂下眼睛,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几不可察地发着抖,于是他靠着冷得能冻穿骨头的泥土,端详着自己略带颤抖的手指,发现自己的身体违背了自己的意志。
原来他还是会害怕。
但这种心情能称为害怕吗?
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等着下一次轰炸带走他脆弱的生命。
结果森鸥外为他挡住了致命的火光。
与谢野念叨着太宰治的鲁莽和可恶,努力将少年往屋里搬,她和太宰治一样,不用去住大通铺,而是有自己的房间,太宰治的房间离这里更近,她想责怪太宰治没轻没重,但对着那张脸,对着压在身上颤抖的躯体又责怪不出口。
而太宰治说了几句话,就像是疼极了,微抿着唇,沉默地靠着她。
“——不要给森医生添麻烦。”她别别扭扭地:“他足够辛苦了。”
太宰治单脚跳到床边躺下,再轻飘飘地冲着弯起眼睛:“我不会的,我怎么敢给他添麻烦?”
他和森鸥外一样,外面的事情绝口不言,对与谢野只字不提,出于一些微妙的心思他甚至没告诉与谢野真相,随便用谎言糊弄了过去。
既然森先生想当好人,那就让他当好人好了,太宰治自顾自地想,但究竟是想看见与谢野幻想破灭陷入崩溃,还是对森鸥外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独占欲和讥讽……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晶子,你还不走吗?”
与谢野没好气地:“不走了!留在这里照顾你!”
“……”
她迟迟没听到太宰治回应,走过去一看,太宰治已经沾到枕头就已经沉沉入眠,脸色几乎和他睡着的床单一样白——果然只有猫猫一天才会睡这么多觉。
与谢野在床边的椅子坐了一会。
非常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