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一直伴随在他们耳边的尖锐鸣响骤然消失。
与谢野猛然回过头,仪器表上那道平直的线重新起伏,稳定而又强健地跳动,森鸥外捂着额头□□一声,毫无负担地坐起来,牵动身上的针头,他熟练地扯下那些医疗用具,又翻转手臂来回看了看,兴趣盎然地微笑着,颔首冲与谢野道谢:“谢谢你救了我,晶子。”
与谢野晶子抽了抽鼻子,狂喜之下,她无意识攥住离自己最近的人的手指:“太宰……”
她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口。
太宰治的手指比外面的冰块还冷,和之前看着并无区别,鸢色眼睛如深潭般暗沉,若不是呼吸间胸口微微起伏,她真以为这是一具漂亮过头的尸体。
她没有穿外套,就这样,她的体温比太宰治还要高一些。
晶子讷讷地放开他,搞不清楚这两个人之间是怎么回事,接着自己肩头一重,森鸥外体贴地将搭在担架旁的军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紧了紧领口,犹犹豫豫地:“森医生……你们?”
她微妙地换了个代词:“你是怎么回事?”
森鸥外悠悠闲闲地俯下身,处理起太宰治扭伤的脚踝,漫不经心地:“我吗?”
“太宰差点被炸到,我替他挡了一下。”他轻描淡写地说,笑眯眯地感叹:“啊呀,幸好我就在太宰旁边,现在想想当时的景象,仍然让我后怕不已。”
“之前被你耍赖抵掉的防身教程该提上日程了。”森鸥外温和且不容拒绝地说。
大谷康平事件后,森鸥外试图让太宰治掌握基础的防身技巧,但太宰治说什么都不愿在训练场上被揍来揍去,稍微碰到他,小孩都会像一只被扔进水里的猫猫一样冲着他耍赖,一会是胳膊断了,一会是腰疼,到最后他坐在森鸥外的办公桌上晃荡着腿。
“学这些干什么,不是有你吗?”他顽劣地弯着眼睛:“森先生?”
明明自己险些踏入黄泉女神的殿堂,可比起被他挡住一发致命炮弹的太宰治,森鸥外却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仿佛死亡的阴影从未追逐过他,反而笼罩到从头到尾只是扭伤脚踝的太宰治身上。
“别开玩笑了。”太宰治苍白着脸,忽然笑起来。
“——森先生明明知道我会好好把您带回来。”
他尖锐而又嘲讽地反驳道:“加上晶子的异能力会被我的异能力无效化,很有可能无法救回来,我该感激您对我的信任,还是赞叹您居然疯狂到这种地步……?”
森鸥外耸了耸肩,嗓音里略带些责备意味,但更多的还是纵容的笑意:“被这样恶意揣测,我也会难过的,修治。”
太宰治冰冰凉凉地扯了扯唇角,单脚跳着扶着担架站直,受伤那只脚稍微承受一点重量,他顿时拧着眉头倒抽一口凉气。
他无奈地:“晶子。”
与谢野回过神:“啊?你叫我?”
太宰治挑起眉:“扶我一下。”
与谢野眉毛挑得比他还高,但还是看在伤员的份上,不太情愿地充当起人形拐棍,同时频频用余光去瞥森鸥外,男人放任太宰治一瘸一拐地扶着她离开,面容平静,照例看不出什么情绪,对上她的目光,却温和地弯了下眼睛。
明明以前娇惯太宰治到那种地步。
她满心困惑,小心地不去踩到身上属于森鸥外的大衣,那件大衣对她来说过长了,长到拖到地上。
她撑着太宰治走出房间,关上门,走了一小段路,太宰治身体一歪,直接把全身重量都压到她身上——哪怕太宰治再瘦,这重量突然压上来还是差点让晶子没站稳,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干什么啊?”
太宰治现在丝毫看不出他一刻之前还大步扯着自己往前走,甚至还冷静地和森鸥外对峙时的坚硬,他现在只是一只怕疼的瘸腿猫猫:“你说我也去死一次,你能不能把我恢复成原样?”
太宰治有气无力地抽着冷气:“好疼啊,晶子。”
他皱着眉,弯着唇角,含着柔软的笑意,撒娇似的对着晶子抱怨:“我讨厌疼痛。”
与谢野只想回呛回去,你可一点看不出怕疼的影子,太宰治薄凉的神情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冷感而又冰凉,把她的猫猫幻想击得粉碎。
可现在太宰治现在柔软打卷的发丝挨着她的侧脸,软绵绵的,额头渗着冷汗,比起曾经接触的同龄人,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像蒙了层雾气。
他是真的很怕疼。
晶子没好气地:“行了,我知道了!”
她又不自然地梳了下耳畔的发丝,好遮住自己隐约泛红的耳朵尖,又想起对方的”死一次”宣言:“我警告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揪掉你的耳朵。”
她顿了顿,相当霸道地:“不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