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山上,琅琊阁。
年近古稀的老人安稳的躺在病榻上,他面容枯槁,身形消瘦,一双修长的手已枯竭的不成样子,可是一双眼睛却囧囧有神。
小半月没有进食的老者今天晌午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嚷嚷着自己有些饿,刚刚被穆霓凰喂了小半碗清粥进去,现在正躺着休息。
老头的精神头很好,可守在病榻旁边的女子就不怎么好了,她两鬓也已逐渐斑白,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在忍着泪。
“别哭,我能活到现在,都是偷来的,你应该笑才对。”老者缓缓勾起了嘴角,一如他年轻时的风采,温和内敛却又坚毅强大,时间虽然夺去了他的健康他的容颜,却给他重新塑造了另外的一番风骨。
不该贪得无厌的。
这样已经足够了。
“兄长……”穆霓凰伸手握住了那只苍老的手,他虽然一辈子未曾对她许诺什么,但她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兄长是在为她着想。
“行了,人还没死呢,再这么哭下去,晚上就得设灵堂了。”蔺晨没好气的走了进来,端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到梅长苏身前,“起来,喝药。”
“不用了。”梅长苏缓缓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能再有这几十年,我已经很满足了。”
是了,梅长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活到六十多岁,哪怕蔺晨曾经跟他拍过胸脯打过包票,他也是丝毫不信的。可就这么活着活着,向着能凑合多久就凑合多久,没想到竟然让他凑合到了将近古稀之年。
这期间因为担心自己命不久矣,他不敢耽误霓凰,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耽误了一辈子的霓凰。
不过算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嘿,怎么着,现在连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是吧?”蔺晨将梅长苏扶了起来,强逼着他把药喝下去,才又把人放倒,“好歹交代完遗嘱你再走啊,我鸽子已经放出去了,飞流他们一会儿就该来了。”
“多此一举。”梅长苏嗤笑了一声,目光有些悠远,他沙哑着声音问蔺晨,“那张纸你还留着吗?”
“哪张纸?”蔺晨挑眉看他。
“你明知道是哪张纸,那张我们都不敢碰的纸。”梅长苏将视线移动到蔺晨身上,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
琅琊阁里有一张被供起来,任何人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纸。其源头因为没有人说,所以传闻是神仙留下来的纸,不可亵渎只能远观,可梅长苏和蔺晨都知道,不敢碰,是因为怕失望。
那个女人走了,似乎留下了一个笑话,他们不敢动,怕心中的那份期待落空,就像心灵没了寄托,怕凭空的失落。
所以一直都没人动也没人提,久而久之,小小的纸片成了整个琅琊阁最为神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