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的日子的确很难过。自从她手上的伤口愈合后,田小德已经不止一次地向她提出要求,让她像个真正的女人一样,尽到她做人媳妇的本分。
说穿了,田小德就是想要桑桑从身体上证明,她已经是他的媳妇。
这天晚上,田小德又一次向桑桑提出了这个问题。
“桑桑,自从俺向你求亲以来,你所要求的事情,俺可是一星半点也没欠你,足斤足两都给你办了。一,你不让俺过问你的事,俺从来没问过;二,你不让俺管束你的事,俺从来没管过;三,你往俺要啥,俺全都给了!现在,咱丁是丁、卯是卯,你已经成了俺的媳妇,却仍然让俺夜夜靠边站,这样熬靠俺,你自己心里就过得去?”田小德看着桑桑,问。
桑桑无言以对。她知道,田小德说的都是实情,目前为止,他的确做到了他答应做到的一切事情。可是,不管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汉奸呀!自己一个黄花闺女的大好身子,怎么可能交给一个汉奸呢?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嘛!
若是依着桑桑以前的脾气,田小德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她要是不破口大骂他一顿,甚至劈手给他两个嘴巴子才怪。问题是,现在她不但不能骂他、打他,而且还得设法抚慰他。不管怎么说,她名义上已经是他的媳妇,尤其是,她是带着使命嫁给他的,抗日武装急需的武器弹药、鬼子据点的重要情报、以及那些被抓在牢房里需要解救的地下党员,等等,这一切干系都在这个汉奸田小德身上,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念,呈一时之快,坏了组织上交给她的大事啊。要是那样,一旦把他逼急了,做出对自己、对组织不利的事情,那她违背自己的心愿嫁给他,就不但前功尽弃,而且也毫无意义可言了。
不过,虽然不能骂他、打他,桑桑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名符其实地成为他的老婆,在她内心深处,还始终潜伏着一丝难以言传的梦想。
“小德,你别难为俺。要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你要懂得女人的心思才行。”桑桑说。
田小德一笑,看着桑桑:“女人还能有啥心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嫁了俺,就跟着俺穿衣吃饭,给俺生孩子、跟俺过日子罢了,还想咋的?”
桑桑摇了摇头:“你把女人看简单了!”
田小德皱皱眉,一脸的不解:“看简单了?”
桑桑点点头,然后仰起头来,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说:“这女人啊,其实讲的就是一颗心。她要有心给你,不用你要,她也会捧给你;她要无心给你,你就是强要了去,那也是强扭的瓜,吃不出个好滋味来!”
田小德点点头,苦笑道:“你这话俺懂,无非是说强扭的瓜不甜!可俺是个大男人,总不能眼睁睁瞅着自己的俊媳妇,却连碰也不能碰吧?”说着,田小德站了起来。
“你要干啥?”桑桑看着他问。
田小德看着桑桑,往前走了一步:“俺想,做一回男人想做的事!”
听了田小德的话,桑桑心里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看着田小德,突然冷冷一笑,站起来,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前的小红肚兜来:“你做吧,俺桑桑从来说话算话,你做了这一次,就再没第二次了!”
田小德一愣:“你啥意思?”
桑桑又是冷冷一笑:“你要是想硬来,俺挡不住,但俺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只有两个结果,一,是俺死……”
田小德看着桑桑:“那,二呢?”
桑桑抬起头来,看着屋顶,淡淡道:“你死!”
田小德看着桑桑,犹豫了好半天,突然伸手摘下大檐帽,颓然地坐了下来:“你这哪里是给俺当媳妇?分明就是拿俺当青蛙煮哩!”
桑桑叹了一口气,看着田小德说:“小德,你要真是个男人,就去多做些男人的事给俺看看!别老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小九九上!”
田小德想了想,突然站起来,说:“也罢,俺知道,你虽然嫁给了俺,心里却对俺一千个瞧不起!这倒也好,人活一辈子,无非就是一句话:人心换人心!老天既然让俺站着撒尿,俺倒要看看,俺田小德这辈子娶了你,能不能换来你的真心待俺!”说着,戴好自己的帽子,整整衣领,拔腿待要出去,却又回过头来看着桑桑,问:“说吧,你娘家人,还想要点啥?”
桑桑看着田小德,犹豫了一下,轻声说:“要是能行,就弄点梢瓜吧。”
田小德想了想,点点头,说:“俺试试,这些天风声很紧,铃木中队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很多事都比以前管得严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桑桑看着田小德的背影,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想想田小德刚才的举动,他要是硬来,自己又能怎么样呢?这样一想,心里就禁不住有些后怕。如今看着田小德走出去,心绪却又变得复杂起来。她知道,田小德为她做的这些事情,虽然只是出于对她的私情,却都担着随时掉头的风险。就在前几天,田小德偷偷放走了两名被捕的地下党员,差一点被卜蓝珠发现。现在,她又让他去弄梢瓜,恐怕也要冒一番风险才行。要知道,这些被称为“梢瓜”的木柄手榴弹,虽然只是汉奸队伍才使用的武器,但却全都是日本鬼子购置来的,同样查得很紧。尤其是,她听田小德说,那个副队长卜蓝珠,这些日子似乎有意无意总在监视他。
设身处地地想,田小德这个汉奸队长,也真是当的不容易。
可是,桑桑转念一想,既然要打鬼子,有些事也就不能顾忌太多了。田小德冒点风险算什么,抗日队伍里还不知有多少人把命都豁出去了呢。不管咋样,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在的抗日队伍,老是赤手空拳去面对鬼子的刺刀啊!
想到这里,桑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初春的阳光暖暖地透进窗子,明亮中似乎有着某些**。桑桑来到屋门口,望着阳光照射下轮廓清晰的远山,不由得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她抚摸着右手小拇指根部那个圆鼓鼓的断茬,脑子里很快就冒出了左北泉那张熟悉的面孔,压都压不住。
北泉哥……桑桑在心里轻轻呼喊着。
此刻,左北泉却很难拿出心思去想桑桑了。这几天,为了确保会议万无一失,他的短枪班和敌工部的人,正以高家庄子为中心,分头向周边地带实施辐射侦查,严密搜索汉奸和鬼子的踪迹,忙得脚不沾地。
1940年3月22日,**明媚,阳光朗朗,沂水县临时参议会成立大会,在高家庄子村的一个打麦场上隆重举行,与会人员群情激昂,一致通过了罢免国民党沂水县县长刘瘦岑的提案,推选沂水县早期著名**员、爱国人士邵德孚为沂水县临时参议会议长,王汉卿、李贯一为副议长,推选原北沂蒙办事处主任江海涛为抗日**政府沂水县县长。至此,历时半年多的南、北沂蒙办事处正式取消,郭春林也由原来的北沂蒙办事处公安科科长,改任为抗日**政府沂水县公安局局长,局内设侦察、执行、审讯三科,共30人。麻雀短枪班作为公安局的秘密武装,仍然由郭春林局长直接指挥,对外秘而不宣。
会议顺利结束,左北泉和王建民等人却仍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还有许多与会人员仍然住在高家庄子,要等明天才能撤离。这些人一天不撤,左北泉和王建民等人的安全保卫工作就一天也不能结束。
这天晚上,左北泉和王建民查夜回来后,王建民从怀里掏出一包花生米和一瓶酒,对左北泉说:“老左啊,明天开会的人就走了,估计问题不大了,咱们喝两口!”
左北泉笑了笑,摇摇头:“不好说,就咱俩这差事,那可一点也不敢大意。”
王建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独自喝起酒来,后来看看左北泉坚持不喝,也就意兴阑珊,草草收了起来。
拂晓时分,左北泉伸脚把王建民蹬醒了:“建民,咱出去转转吧,日本鬼子可就喜欢这个时候偷袭,要是真有啥事,那可就糟了!” 这些日子,因为床窄,左北泉一直和王建民通着腿儿睡觉。
王建民双眼惺忪地坐了起来,打个哈欠说:“不会吧,昨天咱们都转出去了五、六十里地,连个鬼子影也没见,还能说来就来?”
“不管咋样,咱还是小心点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左北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