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
田小德,二十岁,葛庄乡营子村人。日本鬼子进来之前,营子也是一个富庶村庄,与葛庄仅仅相隔一里地,历史上曾有“金葛庄、银营子”之说。日本鬼子进来后,原本也是庄户汉的田小德很快就被鬼子抓了壮丁,负责每天给日本鬼子送饭,大家都叫他“小伙夫”。那时候,因为相继在几个据点里发生了给鬼子投毒事件,葛庄据点的鬼子中队长铃木对负责送饭的田小德监视非常严密,后来他却发现,田小德不但对鬼子“大大的忠心”,而且头脑聪明,手脚勤快,竟然喜欢上了他,于是在成立汉奸中队的时候,铃木亲自提拔他当了中队长。就这样,田小德由一个“小伙夫”一下子变成了葛庄炙手可热的人物。
田小德当上汉奸中队长后,深得铃木信任。若非如此,左北泉他们大闹葛庄那天,换了任何人,要想把他们如此轻松地送出葛庄,恐怕连门儿都没有。
偏偏,田小德就能做到。他对铃木说,桑桑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左北泉等人,都是桑桑的亲戚。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谎言,铃木却深信不疑。
不过,田小德有一点没有撒谎,那就是,他已经把桑桑认定成了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而且对她志在必得。
奇怪的是,田小德身为汉奸队长,权势炙手可热,但他对桑桑却丝毫也不用强。他决定按照当地所有的风俗和礼数,开始向桑桑求亲。
这天中午,桑桑正和姑姑、姑父一起吃饭,葛庄村最有名的媒婆老鸹嘴找来了。一进门,人未站定,两手一拍,嘎嘎笑道:“桑桑,你哪辈子烧的好香!福气说来就来!你看看,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咣当一下就砸在你头上了!俺这心里都咽唾沫星子呢!”说完,也不等让座,伸手拽过一个木墩,实拍大腚地坐下了。
桑桑一看是老鸹嘴,心里先是一阵厌烦,眉头就皱了皱:“大婶,您有啥话就说,别一阵风、一阵雨的,俺听不懂!”
老鸹嘴嘎嘎一笑:“桑桑,你和俺老婆子藏啥猫猫?你又不是不知道,山上田队长看中你了,这不,指派俺来向你提亲呢!这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你有福,俺老婆子也有福,就等着你一点头,俺老婆子好喝这杯喜酒了!”
桑桑的饭再也咽不下去了。
桑桑没想到,田小德竟然动开了真的!
那天,送左北泉他们走后,在回家的路上,田小德就已经跟在她屁股后面提过这个话题。他问桑桑:“妹子,你的忙俺帮了。俺的忙,谁来帮呢?”
桑桑冷冷一笑:“田队长,你开玩笑了吧?谁不知道,在葛庄这块地盘上,你田队长那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你还有啥忙,要求别人来帮?”
田小德嘿嘿一笑:“俺这个忙,说大不大,说小还真不小!别人可能帮不上,但你能行!”
“别人帮不上,俺更帮不上!”桑桑说。她已经预感到,田小德接下来很可能会抖搂出一些烂七八糟的话,因此,干脆用一句话给他堵回去了。
但田小德却并未就此罢休,而是紧窜几步,一下拦住了桑桑前面:“桑桑,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俺田小德这辈子,啥都有了,就缺一个好媳妇了!今天咱俩一照面,俺就知道,这个媳妇不用找了,除了你再无别人!”
桑桑一听这话,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来,杏眼一瞪,喝斥道:“田队长,你别以为你帮了俺个忙,又是啥队长,就可以对俺任意摆弄!俺也明白告诉你,这件事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可能!你趁早收拾收拾这个心思,找个老鼠窟窿塞进去,免得腌臜人!”
田小德愣了愣,却并不恼怒,嘿嘿一笑,说:“你算说对了,桑桑姑娘,俺今天还真不想让你报答俺,也不想拿啥队长的名头来压你!俺就一句话:看中你了,想认认真真娶你做媳妇儿!咋样?”
桑桑冷冷一笑:“田队长,俺已经告诉你了,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可能!”
田小德点了点头:“是啊,俺知道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可能!可是,天根本不会塌下来,所以咱就有可能!是不是?”
桑桑一愣,没想到被他抓了这么个话尾巴!一时间又气又急,竟没答上话来,好半天才愤愤吐出两个字来:“无赖!”
田小德点点头:“就算是吧!桑桑姑娘,既然你这样说,那俺可就赖上你了!今天你也听到了,俺已经对铃木太君说了,你是俺未过门的媳妇儿,这话从俺嘴里一吐出来,要想收回可就难了!”
“难不难那是你的事!总之,俺绝对不会给你当媳妇!你就收起你这青天白日梦,死了那份心吧!”桑桑说完,看也不看他,拔腿就走。田小德刚想拦她,恰恰就在这时候,一个人急呼呼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喊:“田队长,你在这儿啊!俺都找你半天了!”
田小德一看,来人竟是前些日子刚刚被铃木任命为副队长的卜蓝珠。不知为什么,这小子眼睛红红的,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还一边不停地揉着脑袋。田小德一看他这熊样,又好笑又好气地问:“卜副队长,集上都乱半天了,你才来,干啥去了?”
卜蓝珠哭丧着脸,道:“甭提了!俺今天算是出门碰上鬼,倒霉倒到家了!”
田小德笑了笑:“看你火烧屁股的样子!到底出啥事了?这么急?死了亲娘老子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