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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还这么多!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深知一分一毫来之不易的我心底笼罩了一种沉重的负罪感,没敢领李琪琪转的这笔转账,气得李琪琪在电话里对我又嘶又吼的科普了半天主播的性质,我的疑虑才被打消,收了这笔打赏。

此后,我正式成了李琪琪直播室的主播了,同时接受铲屎官线上订单,多是围巾、帽子、手套、宠物服等小物件,以我熟练的手速,每天织五六件不成问题,可如果是大物件,诸如披肩、长衫、小马甲,就得费不少功夫了,一天也未必能织完一件,再加上我还得看管小砚砚,他这个年龄正处于探索世界的阶段,不仔细看管的话,他能制造大事件出来的!

如果遇到金蠡回来了,我还得兼顾他的饮食起居,三两天才织完一件也是常事。

因为编织品的定价公道,下单的人越来越多,像现在是冬天,算是订单旺季,每次直播时,能接到十来个订单,李琪琪帮我筛选客户,挑急着要用的,愿意出高价的,收了定金,才让我线上直播。

前几天,我将快要回奚县的计划告诉了李琪琪,她当即红了眼睛,嚅动着嘴唇,似乎想挽留我,最后只捶打了一下我的肩膀,哽咽说道:“等我有空了,就去奚县玩几天,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招待我啊!”

我知道她心里难受,不愿我深陷在金蠡无望的感情旋涡里自取羞辱,眼眶不由一热,眼角涩涩的,感激的应了一句:“好!”

大概因为我快要离开了,李琪琪就给我挑选了以小物件为主的订单,今天也不例外。

这是一件织给一只八个多月橘猫的马甲,它的主人要求是连衫帽,帽子上绣一个金黄相间的“王”字,帽子边缘还得带白色绒毛,难度不算大,我欣然应允。

如果李琪琪不将直播的镜头对着我的脸就更好了。

我的视力还算好,直播的屏幕虽然有点远,但我只要抬起头,扫一眼屏幕,就能看到刷屏的留言里,时常夹杂了三两句这样的话:

“主播长得和那个弹钢琴的肖夙宸很像啊!”

“对,对,我也觉得好像啊!都好帅!”

“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哈哈哈……”

……

每每这个时候,我满心都不是滋味。

“肖夙宸”这个名字就是我的阴影。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妈就一直喊我“宸宸”,就连我现在的户口本上的曾用名一栏上,也写着“肖夙宸”三个字。

后来,我到了羊城,住进了金蠡的别墅里了,那个别墅更是处处透着肖夙宸的影子,那里有他住的奢华房间,有他弹奏的名贵钢琴,有专门做菜给他吃的大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还只种了他喜欢的百合与蔷薇。

金蠡是职业棋手,他的朋友圈,交际圈,或者亲戚好友,但凡见过我的人,也都睁大惊诧的眼睛打量我,然后用狐疑的语气问金蠡:“这位……是肖夙宸的谁啊?”

就连现在住的公寓了,我也难以摆脱肖夙宸的影子。

每次金蠡需要了,我就乖乖的伏在他腿间,努力的用口舌讨好他,送他抵达最迷离的顶端时,耳旁便传来他克制而隐忍的沙哑嘶吼:“夙宸!夙宸!”

为此,我已经很久不照镜子了。

我除了不喜欢直播的镜头对着我的脸,我还不喜欢镜头对着我的手。

李琪琪常常说我的手不仅灵巧,还很好看,指节分明,又长又白,十根手指没有什么褶皱,指尖圆润,指甲富有光泽,还能清晰看到那道半月痕。

她说错了,我哪有十根手指,我只有九根手指。

我左手的尾指严重萎缩,只有小小的一根,它不能转动,以一个不正常的姿势朝外翘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小时候折断过,没有经过任何的治疗,永远的停留在了受伤的那个年龄阶段,再也长不大,就扎在我左手的最尾端,无声的诉说着它曾经经历过的悲惨往事。

所以只要有人看我的左手,我就会下意识的把它缩进拳头里,然后扯了扯袖口,小心翼翼的将拳头藏在里头,遮挡住所有探寻好奇的目光。

其实小的时候,我并没怎么在意它,反正萎缩了的尾指也没妨碍到我干活,可是后来到了羊城,转到了江淮泽的班上读书,有次写作业,被趴着睡的江淮泽发现了,于是便遭到了他肆意的嘲笑,还十分恶劣的给我取了一个我厌恶至极的绰号。

他叫我“小乞丐”。

因为“洪七公”就只有九指。

班上的同学也都这样叫我。

我开始介怀别人看我的尾指了,于是一年四季总穿着长袖衫,左手尾指小心的藏在袖子里。

李琪琪曾私下问过我尾指是怎样受的伤,我摇了摇头,唇边扯出一丝苦涩的浅笑,回答说:“太久了,我忘了。”

那的确是很久远的事了。

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年的我刚好四岁,二月二十九号,四年一度的日子,是我生日的前一天。

神志不清的妈妈居然难得的清醒了一回,她不知从哪儿寻了件干净的连衣裙换上,还涂上了口红,牵着我的手,说要买一件生日礼物给我,我受宠若惊,因为平时,别说有礼物收了,就是糖果,也很少吃一块。

我妈带我来到了县城的一家乐器坊里,站在一架电子琴旁,要教我弹生日歌。

可我从来没有学过电子琴,十根手指不知该怎么安放,店员见我们不买电子琴,还在上面乱捣乱弹,生怕电子琴被我们弄坏,出言提醒了几次,见没有效果,便明嘲暗骂起来,要赶我们离开。

那个店员的话深深刺激到了我妈,她的疯癫病突然就犯了,扭曲着脸,发狠似的掰着我一点也不灵敏的左手尾指,神经质的对我吼道:“宸宸,手张开!张开!!张开!!!”

“妈妈,痛!”小小的我吓得只会大哭,瘦弱的身板不停的打着颤,想要挣脱被我妈狠掰的尾指,可我人小力微,根本挣扎不开我妈的手,我吓得要后退,然而肩膀被我妈另一只手狠力擒制着,动弹不得分毫。

我越是害怕,越是求饶,就越刺激濒临失控的妈妈,她开始语无伦次的骂人,一时骂我不听话,一时骂戚三瀚狼心狗肺,一时又骂肖惟扬忘恩负义……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肖惟扬是谁。

可是戚三瀚就是我爸,他因为犯了事,被警察抓去了坐牢,一坐就这么多年还没有释放,那一年我回奚县改名字的时候去探望过他,他说他快出来了,还说以后会挣大钱弥补我。

可我妈那会儿已经陷入了魔障,谩骂到最后,我只觉麻痹的巨痛从左手尾指一直蔓延到了我的大脑深处,于是我的记忆就定格在我妈那张极度狰狞扭曲的面容上。

从此之后,我的每一次恶梦,都有这么一张狰狞的脸追赶着我,不管我怎么逃跑,怎么躲藏,怎么哀求,都摆脱不了那份无尽的恐惧,直至大汗淋漓的从睡梦里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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