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成与景萱共事多年,一主内,一主外,李德成年纪稍长,资历老,而景萱为傅后贴身侍女,关系较亲,论地位却是不分上下。李德成熟络地上前靠近景萱,在她身旁小声耳语了几句,只见景萱脸色一变,忙进去告知傅后,才不过片刻,便又返回引李德成入内。
待进了暖阁,只见卸了妆容的傅后显得十分温婉,身上只着了单衣坐在炕上,凌厉的气势去了大半,面无波澜地对李德成问道:“你说有秀女私会情郎,秽乱宫帷?”
李德成忧心忡忡地回道:“听玉琼宫值班的宫人说,大概酉时左右,看见有个秀女在亭子里私会外间男子,两人搂搂抱抱了半响……”
犹豫了一阵,李德成似是难以启齿,小声道:“最后,还亲上了,实在不堪入目,有伤风化!此事关乎后宫安宁,奴才不敢隐瞒,特来禀告。”
秽乱宫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傅后不是什么卫道士,听着自有些乏味,无精打采道:“哪个秀女,认准了人,你看着办就行。”
李德成回道:“是那个定远侯家的女儿。”傅后这才提了几分精神,李德成见状又掏出鸳鸯佩递给傅后,小心道:“至于奸夫,因夜里太黑,也看不大清,只捡到这么一块玉佩。”
一见鸳鸯佩,傅后的脸色一沉,接过玉佩,左右端详了一阵方收了起来,阴着脸道:“那个秀女先送入宫正司拿问,务必查出男子的身份!”
李德成心里一喜,连忙回道:“是,奴才这就差人去办。”
景萱满腹疑问,欲言又止,待李德成一走,想了想,还是问道:“这玉佩奴婢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傅后沉着脸道:“怎么不眼熟,先帝给她的定情信物。”
这么一说景萱也想起来了,那些陈年往事又浮现眼前,当年先帝将鸳鸯佩赠予周后,她闹得不高兴,待周后归还此物,她又不高兴,索性将这东西放在乾清宫的库房里。可既然是乾清宫的物件,外间男子怎会有?她思来想去,不免一惊,吞吞吐吐地道:“这男子莫不是皇上?”
傅后为着皇帝干得荒唐事恼怒不已,没好气地道:“不是她,还能有谁这么无法无天!”
“那您还叫人查个什么劲儿,可别把那小祖宗给牵扯进去了,闹得她下不来台。”
傅后冷哼道:“她既然敢做,还怕下不来台?”
景萱可急坏了,怕闹出个什么来,还要再劝,傅后却淡了语气道:“你放心,李德成不敢把皇帝的身份泄露出去,而秀女私通的消息必是止不住,我若不惩治一番,那宫规何存,皇家颜面何在?”
景萱暗叹一气,担忧道:“李公公自是不敢,可那个秀女难保不会在查问之下走漏了风声,把皇上供了出去,那可不闹了大笑话。”
傅后却不慌不忙,若那秀女真有胆子走漏消息,杀人灭口再容易不过了,她冷笑一声, “好一个定远侯,前几天才给我唱了出苦肉计,如今又来个女儿撺掇皇帝,只当我任由他牵着鼻子走,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耍什么花招。”
夜里子时,沉寂的玉琼宫忽然一阵喧闹,几个打着灯笼的内侍拿着宫正司的令牌闯入宫门,直抵西偏殿,粗鲁地敲打着房门。连一向雷打不动的霍然都被惊醒了,吓得猛然起身,慌忙对沐霖问道:“出什么事了?”
沐霖也是一惊,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强自镇定下来,穿好了衣物。听着越来越急促的喊门声,她不禁暗叹,此次只怕真是有去无回了,她按住正欲起身的霍然,叮嘱道:“你安心睡着,不管出了何事,都只当不知道。”
霍然急道:“到底是怎么了?”
“要不了几个时辰是去是留便见分晓了,万不可出什么差错,至于我,若老天垂怜,或能幸得一命。” 沐霖苦笑道,安抚了还在错愕中的霍然,便起身离去。
方开了门,就见一个领头太监拿了宫正司令牌,尖着嗓子宣道:“奉太后口谕,玉琼宫秀女、朔州总兵定远侯次女沐氏不守宫规,私会外人,特除去宫籍,着宫正司拿问!”
宣完旨一挥手,他身后的随从便好不客气地上前压住沐霖,不由分说的要将人带走。沐霖倒是一脸平静,瞥了一眼拉着她的小太监,低声道:“不劳各位动手,我自己会走。”
领头太监一拍手,示意随从们松了手,而后不怀好意地笑道:“好,倒是个有气性的,只怕到了地儿就没这份气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