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晋州、宁州、雍州因藩王侵占良田又恰逢灾荒,一时流民四起,地方官请求赈济的折子早递到了内阁及户部,只是傅后下了严旨,可听任流民南下乞食,却不得开仓赈济。
只是难民流入京城的甚少,从京城至承州,一路上都有地方官清理难民,二人不免诧异皇帝怎么知晓的。
等了半晌都不见回话,皇帝略沉下目光扫过二人,二人不免有些心虚,还是赵原先稳了稳心神,回道:“臣略有所闻,上个月雍州知府上报朝廷,说是因逢了灾年,有数千人人无家可归。”
“内阁是如何处置的?”
这时憋着气的袁阶忍不住了,直接站起身,对皇帝禀道:“太后早下了密旨,可任难民四处乞食,勿许地方开仓赈济。”
皇帝沉下眸子,起身走下龙椅,指了指自个儿一身污泥的长衫,一字一句地道:“朕在京城里见过一些难民,当日并未放在心上,今日贪念着外头的秋日风光,便出去走了一遭,却不想又见了数万难民,他们流离失所,老的少的,饿死路边的不再少数。那些活着的,别提吃的,就是连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一听皇帝私自出行,两人吓得不轻,正欲劝谏责备一番,听了后头的话,却已缄默不语。只见皇帝红了眼圈,顿了顿,才接着道:“天下谁人无父母,谁人无子女,朝廷一句不赈济,地方官又怕惹上麻烦,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些人就只能等死!若换了你们,此时忍饥挨饿,家破人亡,不骂朕昏庸无道,骂朕暴虐不仁?”
皇帝此番自责,作为臣子自不能再安然坐着,两人立即跪地请罪,袁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是臣等无能,不能为圣上分忧,这个罪名当由臣担着。”
皇帝又走上御阶,坐在龙椅上,沉声道:“这个罪名你担不起,朕也担不起。”
叹了一气,又道:“起来罢,此事也怨不得你们。”
两人颤巍巍的起身又坐回绣墩,赵原艰难的开口禀道:“并非朝廷不愿赈济,只是眼下的形势,实在是抽不出空来,朝廷储粮本就不多,一旦战事一起,粮食发给了难民,将士们又吃什么。即使开仓赈济也只管得了一时,并非长久之计,藩王如此骄横,他们占的田又收不回,这些难民怎么安置也是一难。太后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为了顾全大局,只能牺牲这些难民了。”
皇帝又如何不知,她起先也是这么想的,可如今看来,对于他们来说,轻描淡写的一句牺牲,却直接抹掉了数万人的性命。想想一个乡野姑娘尚且可为一个孩童的性命,不顾旁人辱骂,她又怎能见死不救。
她叹道:“母后的苦衷朕自然晓得,可这些难民也不能全然不顾。先令承州府开放城门,各地不得再阻拦难民南下乞食,再让各州将储粮情况一一报来,看看能不能尽量分一些难民。”
这虽算不得好法子,可总比不管得好,赵原为着皇帝的一片仁心而动容,他诚恳的回道:“那臣先拟了折子快马加鞭禀明太后,待户部的公文下了就可暂缓难民之急。”
皇帝颔首,疲乏地罢了罢手,“跪安罢。”
两人见状皆暂松了口气,领了旨便退出御帐,见傅元翎一身蓝布行衣立在帐外,一看这一身行头就知他也随着皇帝胡闹了。方才被皇帝岔开了去,两人不好再提私离围场一事,如今见了傅元翎免不了又唠叨了起来。袁阶端正了姿态,对傅元翎道:“傅三爷,此番太后特令你随驾,你要万分当心,万不可让皇上再私自外出。”
傅元翎乃傅友德次子,傅衣翎之兄,与傅成翎足智多谋、沉静内敛不同,他自小痴武,喜军事,小时候时常与皇帝一道习武,及长便入锦衣卫,在宫里当差。此次傅后因忧心皇帝安危,又不放心旁人,便特意令傅元翎寸步不离的保护皇帝。他也知如今情势凶险,遂拱手道:“二位大人放心,卑职定会以死护着皇上。”
赵原在旁叹了叹气,心道,他们这皇上能是个安分的主么?两人却还是叮嘱了一番方各回营帐办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