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来了一场秋雨,将夏日的余热冲散的干干净净,正值秋风飒爽之日,却是一年中少有的好时光。南来北往的官道上,却因雨水的冲刷变得泥泞不堪,如今又碰上秋围的日子,各藩国宗亲齐聚承州,道路异常拥堵。
王府的车驾自有标识,在前有侍卫开路,在后亦有随从护卫,仪仗,黄伞,羽扇,太监,侍女,一大队人马,可谓浩浩荡荡,那架势比皇帝出巡也差不了多少,普通人家的马车自然回避在一边等候。奈何,不算南边而来的诸王,这几日就是从北而下的辽王、燕王、晋王、肃王、秦王、宁王等王府车驾都挡住了各要道,这样下去,回避在官道一边的人家到天黑都进不了城。
偏偏承州地方官又率领属吏堵在城门下,请了乐队,敲锣打鼓地迎驾,几番寒暄之下更耽误了时间,等他们闹完了,这城门也到了关闭的时辰了。堵在外的一些人家不免着急,要都些粗汉子倒也罢了,随便对付一晚就行,可此行大多是进京选秀的官家女子,出不得半点差错。几经舟车劳顿,平日里娇滴滴的大小姐个个被折腾的面如菜色,水土不服者更是上吐下泻,都巴望着早日进城歇息,见马车等了半日都微丝不动,一时怨声四起。
负责肃州一地采选的提督太监王纲,站在马车前,垫着脚尖儿,望了又望,看着长龙般的队伍,又抬眼瞅了下西垂的日头,急得直跺脚。不久,一个着蓝衫宫服的小内侍如燕儿飞似的跑来,满头大汗,对着王纲弯腰行了礼,气喘吁吁地回禀道:“王公公,奴才问了,照这情形,得过了酉时才放行。”
王纲听罢,气得捶胸顿足:“这叫什么事儿!咱好歹也是办皇差的,怎还闹得跟做贼似的。”
小内侍小心在旁建言道:“要不,公公前去与肃王府商量商量,若遇上好说话的,这事儿也就好办了。”
王纲气咻咻地啐了一口,骂道:“你是不是成心触我霉头!别的不说,就那肃王世子,跟个阎罗王似的,咱招惹得起么。”
小内侍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多话了。
这边王纲还在抓心挠肝的揪着心想法子,那边却又有一个兵丁慌慌张张地飞奔而来,大呼不好,叫道:“王公公,前边咱们的人与肃王府的人打起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惹谁不好非得惹那个阎罗王,王纲边急忙向前走去,边询问事情缘由,只听那兵丁答道:“今儿道路湿滑难行,咱们的马车陷进泥里去了,为了赶车,马夫便抽了几鞭马儿,不巧,正撞上了肃王府的车驾,那马儿一惊一跳,把泥水溅了王府护卫一身,还不及咱们说什么,他们就蛮不讲理的动起手了。”
王纲又问:“你们可先动手了?”
兵丁忙道:“那哪敢啊,是他们先动起手的。底下几个弟兄也是气不过,才还手了。”
王纲沉了沉眸子,道:“都到朝廷的地界儿了,还这么放肆,往日在肃州咱们也就忍了,如今再忍就是丢了咱太后和皇上的脸!”
那兵丁连声附和,趁机又将一路来的委屈全数吐来,他们个个在京里当差的,平日里神气的很,去哪办事别人不是巴结着,偏偏到了几个藩国被人整得像个孙子似的,心里那股气怎咽得下去。
王纲带了几个随从到了地儿,就见几个穿着朝廷士兵服和王府侍卫衣的人正打得起劲儿,略一看便知他们的人落了下风,有几个人已被人拿住了,他怒得呵斥一声:“谁人如此放肆,敢殴打皇差!”
那些王府护卫见来了个身着麒麟补服的宦官,一时有些愣住了,忙停了手,也不敢再打下去了。可这时,却从马车上走下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他长得微胖,人又有点黑,却生得浓眉大眼,虎虎生威,穿了一身玄绸龙纹袍,手上戴着翡翠扳指,身份极为显贵。
他颇为傲慢地踩着个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说道:“这几个狗奴才把污泥溅了我一身,又该当何罪!”
王纲看在眼里敢怒不敢言,只能干笑着赔罪,“都是奴才们不懂规矩,望世子爷海涵。”
朱载橚并未搭理张彬,拿起马鞭,朝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兵丁就是一鞭,边打边意有所指地骂道:“这么个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
打了数鞭,那兵脸上瞬间血肉模糊,疼得嗷嗷直叫,实在可怜。其中有一大汉,气得青筋凸起,一把捏住了朱载橚的马鞭,指了指马儿,打抱不平道:“小人冲撞世子爷,方才已告了罪,世子爷又何必欺人太甚!”
朱载橚抽了抽马鞭却纹丝不动,一时气得暴怒不已,扔了马鞭,指了指那大汉,对旁人吩咐道:“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狗东西给绑了,卸了胳膊!”
几个护卫听了连忙要上前拿住那大汉,那大汉颇有一身武力,并未束手就擒,将上前绑他的二人一下子打趴下了。朱载橚一看,气得更甚,又招呼加人手,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