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准信儿,张彬笑容满面,起身作揖拜道:“以后不叫国舅爷了,得改口叫国丈了。”
傅友德对于这个称呼也颇为满意,笑眯眯地扶起张彬,两人随意寒暄了一阵,气氛较之方才融洽和缓了许多。待陈衡言那边开了方子后,张彬才起身告退。
张彬一走,傅友德急忙回到书房,招来长子傅成翎。
傅成翎二十七八,着了一身青衫,又留了一撇短须,行走稳重轻快,看起来文质彬彬。傅友德为五军营大都督,掌管京师八万精兵,又被封为大将军,地位显赫。照说他的儿子也当在军营中建功立业,可傅成翎却为文官,行事作风未沾染武人气息。他立在书房外,敲了敲门,听到傅友德许可方推门进去。
踏入书房就见傅友德拿着信封,背手立在书案前沉思,傅成翎对着傅友德恭敬地稽首作揖:“父亲。”
傅友德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傅成翎,将信递给他,“去一趟于府,务必将这封信交给于阁老。”
傅成翎接过信,思量了一番,开口道:“父亲,恕我直言,此事恐怕不妥。傅家为了皇上,开罪太后,实非明智之举。”
傅友德叹道:“纵使不妥也该这么做,皇后之位绝不可落入他人手中。”
傅成翎垂手立在傅友德跟前,半天不动声色,眉头拧在一块,忽而又舒展开来,“我们何不一面暗示于阁老联名上折请立皇后,一面将皇上的动作告知太后?这样既可不开罪太后,又可达成所愿。”
傅友德暗自想了一通,笑道 “好法子。”
养心殿御案上的折子又堆成了山,毫无例外都是奏请立后的。关于皇帝大婚的热议才消停几天,这段日子又闹了起来,不仅包括了先前以余良甫为首的清议派,及一些零零散散的上书,如今连远在四方的地方大吏,以及极少过问政事的武臣傅友德都出来奏请议立皇后,立后风波在朝堂上闹得风起云涌。
本来傅太后欲推延大婚,这是朝廷内外所共知的,如今傅友德却公然违抗傅太后旨意,一向共同进退的傅家兄妹出现了罕见的分歧。外间都纷纷猜测,两兄妹如今关系闹僵了,甚至有传闻,傅太后在养心殿与傅友德吵得不可开交,盛怒之下竟拿杯子砸破了傅友德的头。
此时,乾清宫里,皇帝正焦急地走来走去,听闻傅太后与傅友德起了冲突,她本早已料到,只是闹到这步田地还是出人意外。她暗中与傅友德结盟,就是为了对抗傅太后,如今却暗自懊恼,一边担心傅太后会气出个什么,一边又隐隐忧虑惹祸上身。
前去打探消息的内侍飞快地从养心殿奔来,对后在门帘处的张彬小声报了情况,张彬目光一沉,挥挥手,小内侍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小步快走地迈进西暖阁的书房,察言观色,未及皇帝询问,便弯着腰吞吞吐吐地回道:“英国公刚从养心殿出来,看着并无大碍。”
“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语气倒算平静。
“英国公额头上包扎的白布上还泛着血迹,想来不是什么大伤,应该没有什么。”
皇帝愈加不安,却强自压下情绪,从容不迫地行至龙椅前坐下,挥手令张彬出去。
她虽然不露情绪,玉溪心知此时的皇帝怕已经心软了,若不是余良甫逼着,她一时也不会这么做。皇帝表面处处与傅太后作对,但只限于家常琐事,就像个不受重视的孩子故意任性妄为地做些事惹长辈关注,这样在朝堂上与傅太后斗法还是头一次。
皇帝静默了一阵,这才露出疲态,喃喃自语:“朕是不是做错了?”
玉溪目显幽光,转而盯着皇帝:“奴婢只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句话点醒了皇帝,余良甫已经不顾性命,打了头阵,她如今又怎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