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造孽呦。”
“你说这人真是,好端端的总要出点事……”
“来,后生别哭了,吃点东西吧,你跪这儿一天了怎么撑得住?”
……
车祸现场拉着警戒线,有人守着不准靠近。
村民拉起简单包扎的男人,围在一边说话。
据单萱回忆,早上还有几个警察赶过来,一个维持秩序、一个拍照、画现场,一个拉着村人和车祸中死里逃生的丈夫做笔记。
“他站都站不稳了,我看着他手肘骨头都摔出来,他也不知道疼。扒着地就要往山崖下面跑,说他老婆还没上来,他要下去陪她。”
“听说还是新婚没多久。”单萱同情道:“真是可怜啊。”
因为事故现场崖高路窄,又靠近山体,作业条件差,起吊机进不来。
女人的尸体现在还跟车一起留在崖底,男人是被早上路过的村民发现救起来的,听说救出来前连声音都没多大了,要不是村民见崖下不对警醒,他也早陪着妻子去了。
离得那么远单宁都能看见崖底的一片血泊,……人是肯定没有了。
村长正带着村民指树认树,打算把树砍了,从崖下面开出一条道,让起吊机进来救人。
偶尔有几个不乐意,但相熟的上去就是捶一拳:“人都走了,你还不让人回家?留在这里给你的老树做肥料吗?”
这话说的诛心,不愿意的稍微考量一会儿也同意了。
崖底下的树都是上一辈人种的,之前种树可不是为了什么绿化,或者哪个人高瞻远瞩,种来规避车辆侧翻的危险,单家村纯粹是穷的,他们就想等树长大了卖钱。
零几年的时候,一个小孩合抱的树能卖到大几千呢。
不过自从水泥路铺进来,各种法规下乡,树也不是能乱砍的了,自己的树砍来卖钱也要去林业局申请指标,要不然是要坐牢的!
有时候林业局指标批完了,这树就要等到下一年才能砍。
现在村民日子好起来还好说话,要是在十年前村人不愿意,那尸体只能在崖下发臭了。
单宁现在“看”的远,女人是在驾驶位,手从破铁盒子里扭曲的耷拉下来,头脸深深陷在安全气囊里只露出几缕沾着血迹的头发。
车周围都是玻璃渣,再往上到路面,全是被车侧翻时,深深刮过草石翻倒裸露的泥土,那一片光秃秃的,更显得那片血色触目惊心。
单萱这时候小声说:“树能砍吗?去年五叔家的不都没砍成?”
五叔家砍树就是为了给孩子交学费,这个单宁也记得,五叔家孩子去的民办大学,学费贵的很,最后树砍不成没凑齐,单妈妈还借给他五千块。
声音是一种能量。
看见整个人都紧紧扒在男人身后的黑影,朝这里抬起了头,单宁把手搭在单萱肩膀上,放出自己的气。
她把黑影逸散在周围的黑气,全部压缩起来推到它身边,黑气不是个好东西,正常人碰了还要倒霉一段时间,更何况这里还有小孩儿呢。
她细看之下发现这个黑影很奇怪,跟之前遇到的都不相同,它是黑中还掺着一点淡淡的金色。
单宁推测黑影是那个死在车里的女人,但至于她什么时候清醒、什么时候走她也没有头绪,她只见过小英复仇的时候,扒在沈建宾和卞红云身上。
但女人现在扒在她丈夫身上是因为什么?舍不得吗?
单宁肯定道:“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要是林业局真的不让砍,一旦有人举报他们领导的日子也过到头了。”
单宁没感到女人的恶意,她不知道如何处理,又怕黑影无端生事,只能分出一道气缠在类似黑影头发的轮廓处。
天降横祸已经够惨了,希望它能早日了结愿望投胎吧,单宁临走前在心底对它说:好走。
单萱半夜里却发起了高烧。
单宁睡梦中感觉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你耳边说:有事情发生了!
她醒了之后,立马穿上拖鞋去摸单萱的头,烫的跟火炉一样,单宁拿起温度计量了一下:39度5。
她推推单萱:“单萱?单萱?能起来吗,我带你去卫生所。”
说话间灯光亮起,单松被屋里动静吵醒,正揉着眼睛站在门前说:“咋了?”
来的正好,单宁让单松背着单萱跑去卫生所,自己拿了钱、手机和手电筒跟在后面。
大半夜的村里人都睡了,即使打着手电筒也黑漆漆的,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奔跑之中只能听到几声狗叫。
单宁烦躁的看着不断盘旋在单萱头顶的东西,它们又小又多就像苍蝇一样烦人,打不死赶不走。这是什么东西?!
走到卫生所地界,离得老远都能看见卫生所灯光大亮,狭窄的诊所里面,挤满了抱着小孩焦急的家长,医生正忙得满头大汗。
单宁上前:“李叔,小萱发烧了。刚刚量的39度5。”
李叔:“怎么小萱也发烧了?你先去问你姨要支温度计,等我看看她舌头、喉咙。”
单萱现在没知觉,迷迷糊糊的抱着单宁的腰,等李叔照着手电筒把棉签伸过来,单宁捏开她的下巴,李叔用棉签压着舌头看了一下说:“都一样,扁桃体发炎。”
卫生所今夜聚集了村里大半的小孩儿,家长挨挨挤挤、凑头凑脑说着自己的猜测,热闹的跟菜市场似的。
单萱人没醒喂不进去药,只能让单宁扶着她进去找李叔女儿打了屁股针。
今天情况特殊,李叔怀疑是聚集感染,已经按照程序向上面报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