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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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三刻的濮阳城门,黑暗像浓墨一样聚在一起,田氏蛰伏在这样的夜色中,心跳的越来越快。
他和曹操说的话中,有一句不假,那就是“吕布军暴虐”。吕布手下的士兵西凉人居多,在占据了兖州之后,到处烧杀抢掠,抢夺民财作为军资。虽然在陈群劝诫之后,吕布开始限制手下人的行为,并发粮安民,但总归是已伤了民心,这些小恩小惠,只能是杯水车薪。
不敢说曹操多么仁厚,但严律明令之下,濮阳城的百姓至少还能从这乱世中寻到条活路,过些不富不贵平平安安的日子。
“唉。”远远地,田氏隐约听到了曹军整齐的步伐,怕是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他叹了口气,甩甩已经等麻了的脚,一步一缓地走到城门前,佯作小心的打开了城门。
他不想害曹操,但更想救家人。
“田公。”
就和事先约定的一样,曹操果真亲自领兵前来。他进了城门,突然下马,对田氏作一长揖。
“诶!这,这,我怎担当得起。”田氏见曹操如此,心中愧疚更甚,“其实,老朽……”
然而,还未等田氏吞吐出下半句,曹操已经翻身上马,带军队入了城。瞧着人越行越远,最终,田氏只能讪讪的放下手,重新缩回城门旁隐蔽的角落。
曹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远,沉没在夜色的死寂中。田氏知道,这正是陈宫的打算,要等曹操这条大鱼再无脱钩的可能时,再甩杆而起,一举歼灭。
“爹爹!爹爹!”
安静到瘆人的环境突是传来女孩焦急的呼喊,田氏吓得一激灵,忙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自己最小的女儿正飞快朝自己跑来。田氏连忙向她跑去,张开手臂要抱住自己这失而复得的心头肉。
一步,两步……这夜色太浓太暗了,等到离女儿仅有几步之差时,他才发现在女儿正在被一个手持长刀的人追赶。几岁的小姑娘,哪里有成年人跑的快,在田氏离女儿近在咫尺时,那把长刀已高高举起——
刀落。
女孩的身躯像残破的布偶一样向前倒去,鲜红的血液尽数喷溅到田氏怀中。那人似乎还想再再补一刀,突然看见了田氏,吓得一愣,连忙转身逃走。
只怪这夜色太暗,他居然没有发现田氏,这可怎么是好!
田氏已无力再去追那逃走的人。眼前,他最心疼的小女儿,正浑身是血倒在他怀里。他双腿一软,砰得跪倒在地,用尽全力帮女孩压着伤口,可鲜血仍旧是止不住的流。
“阿翁……疼……”
那一刀并未全砍在要害处,但也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女孩疼得止不住的哭,田氏也是瞬间老泪横流,刚想抱起女儿,血又呼啦啦的流了一地。家有千金豪宅,不若血肉亲情,可现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小的孩子疼死在自己眼前,只觉得心如刀割,情难自已。
然而,女儿接下来的话,却让悲痛瞬间化作滔天的愤怒。
“阿翁……娘,哥哥姐姐……都死了……被那些士兵……都杀了……我害怕……我不想离开阿翁……我想娘……”
“娇儿!娇儿!”
女孩的身体彻底冷了下去,原本灵动的眸子逐渐失去了焦距。许久许久,田氏才伸出手,缓缓帮她合上双眼。
他抱着女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忽然双腿一软向旁栽去,全靠着城墙的支撑,才勉强站稳。突然,他似是想起什么,小心的将女儿放到一旁的草丛里,而后撒腿往曹操离开的方向追去。
吕布!陈宫!我为你们尽心尽力做事!你们却如此狠心!畜生!畜生!
可惜,一切已经晚了。
浓夜骤然散去,濮阳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