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荷从没想到过,夕雾能活着走出大厅。更没想到,回了院子,少爷一句话没和她说,直接拉着夕雾进了屋,留她一个人在外面。
这时,耳边传来布谷鸟的鸣声,柳荷连忙循声望去,果然看见她的母亲张媪正在院外探头探脑。她飞快小跑了过去,和张妈一起躲到角落里。
“怎么样,那小蹄子除去了没有?”
“你还说呢,都怪你!”柳荷埋怨道,“结果现在夕雾没除去,少爷也不信任我了。还要去曹家提亲。”
“不信任你了?!还提亲?!”张媪一听立刻急了,“你快从头到尾说给我听。”
柳荷就夹杂着抱怨把今的事都说了一遍。张媪细细听着,面上的焦急却渐渐淡下去,眼角因为泛起的笑意叠出皱纹:
“你还是太嫩了,看不懂少爷的心。”
“什么意思?”
“你想,要真和你说的,少爷相信那小蹄子而怀疑你,他回来之后,怎么可能不先问你反而问她?依我看,他护着那小蹄子,无非是感情上不相信罢了。但老爷和少爷父子情深,少爷绝对不可能一直为了一点感情就放过夕雾。”
“可万一少爷知道了我帮着大少爷与大老爷设计这些……”
“少爷才几岁,老爷刚去世,有多少事需要他处理。等忙过去了,他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怕他做什么。”
听着母亲的安慰,柳荷逐渐放下心,神色如常的回了院中。后来等的久了,又起身去小厨房,打算先帮少爷备些吃的。逢此大变,少爷肯定伤心得厉害,她一会儿温言温语,定能让少爷感觉到她的真心。
而另一边,刚关上屋门,夕雾连忙上前扶住郭嘉。在刚才回来的路上,她就看出郭嘉脚步发虚,果然现在刚一碰到郭嘉,就感觉到人往她身上倒了一下,但下一秒立即撑起身。夕雾心疼得紧,小心的扶郭嘉坐到软垫上,而后站在一旁,半天才喏喏开口:
“少爷……”
“放心,我好得很。”郭嘉阖眸静坐良久,才勉强压下身体的疲惫。
看到郭嘉这样,夕雾更慌了神。她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遇到这样的事哀惧参半,一时间眼泪涌上了眼眶,如雨般顺着脸颊落下。她抽泣着断断续续道:
“我真的没有害老爷。本来该是司琴去给老爷和老太尊泡茶的,但她刚备好茶具就被柳荷叫出去了,我就说我帮她,然后就……”
“这部分我已经知道了。”郭嘉摆手止住夕雾的话。这一部分,夕雾不说他也大概猜得到。很低劣的陷阱,可对付夕雾这种小丫头,越简单反而越管用,“你跟我了多少年,父亲与老太尊中的毒你恐怕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下毒。我不怀疑你,只是,现在,听我的话。我问哪一部分,你答哪一部分,好吗?”
“是。”夕雾狠狠抹去了眼泪,咬牙点头道。
“那就先告诉我。”郭嘉斜靠向一边,靠着旁物的支撑为身体稍减倦意,“郭焱他们费尽心思要得到的,父亲这些年瞒着我的,究竟是什么?”
“嗯。”夕雾止住啜泣,尽量有条不紊的回答道,“老爷早些年的时候,结交了一位贵人。那为贵人身份特殊,需要在各州郡培养自己的势力,老爷就接手了颍川这一块。他们要找的,应该是老爷郊外的那个宅子。里面有当年那位贵人给老爷培养细作要用的的金银珠宝,以及蟏蛸卫。”
“蟏蛸卫?”
“嗯,蟏蛸,就是指蜘蛛,腿肢极长,暗指蟏蛸卫的势力可以蔓伸至各处。实际上也是如此。蟏蛸卫在全盛时期,遍布天下各处,小到市井,大到皇宫,都可以随时随刻调出消息。老爷其实也只是负责底层的一部分,整个蟏蛸卫究竟有多么大能力,我也不是很清楚。”
“等等。”郭嘉开口,夕雾立刻听话的闭上嘴,“那位贵人,是你不知道,还是没法说?”
“老爷从未和我提起,但我曾经不小心看到过老爷当年的信件,上面的名字是——曹腾。”
“怎么又是姓曹的?!”
历数最近发生的事,一直都是在和曹姓的人扯上关系,郭嘉的头就痛得发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天生就欠曹家人的。
见郭嘉陷入沉默,夕雾就继续往下说:
“后来,曹腾过世之后,老爷就打算逐渐把蟏蛸卫解散。但之后老爷在经商时似乎遇上了些事情,为了自保,就还保留了一部分,但远没有当年的规模。”
“我是七岁的时候被老爷选中的,因为武功比较好,所以老爷就让我到少爷身边服侍。”
夕雾竹筒倒豆子的把她知道的一股脑全交代了出来。她抬头看向郭嘉,见郭嘉正在低头沉思,便没有打扰。
说实话,郭嘉真没想到,父亲居然隐瞒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按照夕雾所说,就算父亲已经缩小了蟏蛸卫的规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得到了蟏蛸卫,就等于在颍川各个世家内部都有了暗线,再加上那些金银珠宝。难怪郭焱他们如此费尽心思,哪怕背上人命,也要得到。他们那些人是要出仕做官,有了这条线,将来的仕途一定能无比通畅。
“阿雾,现在你可以联系到蟏蛸卫吗?”思索片刻,郭嘉问道。
“少爷是要让他们来查线索吗?可是……”
“不,我们不用找线索。”
郭焱肯给他这三天时间,就表示他敢笃定,三天之内,郭嘉什么也查不到,又或者说即便找到了证据,也没有太大用处。
“让他们查查那些人的秘闻,尽快给我。”
“少爷,我可以进来了吗?”这时,门外传来柳荷的声音。
郭嘉眸色暗了暗,对夕雾比了个口型,待看到夕雾郑重的点点头后,才朗声道:“进来。”
柳荷端着盘糕点走了进来,第一眼就看见站在一旁的夕雾。她眼睛红红的肿得厉害,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