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夕雾帮郭嘉把衣服头发都整理好,郭嘉急匆匆向前堂走去,到了门口,他却又放慢了脚步,屏住呼吸听察堂内的声音。
“合肥侯?王刺史所想,恕在下直言,实在是太异想天开。”堂中,郭嘉的父亲郭檩听完来人的讲述,眉头越皱越深,显得忧心忡忡。
“朝中动荡,谁不想分一份利?却不知是在自取灭亡。伯父,这次——谁?!”
哪怕隔着一道窗,郭嘉都感受到了浓郁的杀气,似乎他再不乖乖现身,下一秒屋里那位客人就会拔剑杀他灭口。深呼一口气定住心神,他走到堂门口,装作姗姗来迟。
郭檩看到郭嘉时,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他慈祥的笑着朝郭嘉招招手:“嘉儿,进来。”
“是,父亲。”郭嘉一边走到堂中,一边偷偷打量着这位客人。
此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身着一袭玄黑色的长袍,赤金的头冠将人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收拢起。他似乎天生带着超乎常人的气度,哪怕是像现在这样不言不语站在那里,都会让人下意识生出敬意。
就是,矮了点~
不知为何,此时离人近了,他没有再像屋外时那样脊背发凉,心跳得还是有些快,却显然和害怕无关。他忍住好奇,不动声色的走到郭檩身边,听郭檩向人介绍道:“这是小儿郭嘉。”之后,又对自己道,“这位是父亲的朋友,最近要住在家中,守点规矩,别再闹的家里鸡飞狗跳的。”
当众揭短可还行?!
眼前的少年像所有受过良好家教的公子一样对他露出得体的微笑,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分明写满了表里不一的狡黠,活像只化作人形的狐妖。见此,客人不由弯了唇:
“贵公子,真是活泼。”
?!
被第一次见面的人看穿伪装,郭嘉的心猛得一跳,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平静。
这个人,未免也太有趣了。
似乎自己来此的唯一作用仅仅就是打个招呼,没过多久,郭嘉就被放了出去。临走前,那客人还意味深长的问他要不要留下,还没等郭嘉回答,郭檩就先帮他挡了下来。堂中的二人要谈的显然是机密之事,有了前车之鉴,郭嘉也不抱什么偷听的希望,出了门就往自己院子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在琢磨。
郭家,虽然算得上是颍川大族,但到了父亲这,已经算是旁支末系。父亲没什么才名,靠着经营药材生意才维持住这不算大的家业。士农工商,这个时代,从商者的地位虽不算太低,但对于祖上曾光辉过的大族,从商就等于与民争利,与民争利就等于让家族蒙羞。郭嘉当然觉得这要名不要命的想法荒唐可笑,但实事求是来讲,怎么看,郭檩都应该只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
可刚才在堂中遇见的人,却是气宇轩昂,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身份地位和他们家一看就知是天壤之别。但从他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那个客人似乎在聊朝廷中事,对阿翁的态度也不陌生……
他生活了十几年的郭家,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知觉中郭嘉已经走回了院子。刚一进院,柳荷就迎了上来:
“少爷。”
郭嘉点点头,抬头望了眼,没见着夕雾,随口问道:
“阿雾那丫头呢?”
见人完全没发现自己的精心打扮,反而先关心起那个处处坏事的小蹄子,柳荷嘴角一僵,却还是柔声道:
“夕雾应该出去玩了吧。府里新来了个厨子,做糕点特有一手,一早就给少爷你备下了,少爷快去尝尝?”
“好啊。”
听到有好吃的,郭嘉瞬间丢开了所有的胡思乱想。反正那人还要在府中住段时间,自己有的是机会探明真相。
此时的郭嘉还没意识到,一向怕麻烦的自己,独独对这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上了心。命运的齿轮在阳翟这一年的春光中缓缓的转动,待局中人反应过来时,已再也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