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的名声都臭大街了,可见本身就不是个在意名声的人。他信奉的是“拳头大就能为所欲为”。于是,梁冀找了个借口杀死弟弟们的门客几十号人,然后就各种软禁贬谪换着花样折腾。如今,梁冀的弟弟们,但凡有名气的,都隐居在家闭门不出。梁冀派人守在弟弟隐居之所的门口,禁止他们见任何访客。
梁不疑一战,梁冀VS舆论,梁冀胜。
这事也就是最近几年发生的,因此曹嵩说起来也很有感触:“即便是大将军下属,梁氏故旧,亦有不少人同情梁不疑,希望他再次出仕的。”
阿生闻着茶壶里飘出来的香气,开心地嗅动鼻子。秋天就是好,煮果汤比煮乱七八糟的葱姜香料茶叶更合她心意。
“吉利怎么想?”
曹操皱眉,他察言观色的本色几乎是天生的,爷爷既然这么问了,说明对父亲的回答是不完全满意的。但曹操自己毕竟是个真幼儿,不是阿生那样穿越的挂逼。“我觉得……世家的做法,有些奇怪,但我说不上来……”
“如意呢?”
如意期待地把陶制茶杯递给青伯,示意他给自己倒水果茶。曹腾抬手挡住茶壶:“答得好才有果汤喝。”
“士人坏。梁不疑可怜。”
“继续。”
“梁不疑想跟自己的兄长相争吗?当然是没有的,他是个庶子,礼法上很难争赢;想争赢,梁家势必伤筋动骨。如今不就是吗?包括父亲在内的很大一批人,因为同情梁不疑而与大将军离心。所以我说士人坏,他们用清议的方式将梁不疑推到风口浪尖上。梁不疑赢了,梁党变成温和派,正好和他们的心意;梁不疑输了,倒霉的是梁不疑,跟他们没关系。最好是兄弟两个势均力敌,拖得越久,梁党越是分裂。”
曹嵩惊了,他发现自己还没有一个小儿看得明白,这种“我怎么这么蠢”的想法让他在坐具上不安地后退半寸,低头:“父亲,儿惶恐。儿只道大将军严苛,颍阳侯善待士人却遭兄长嫉妒,不得不退避在家,不料……”
曹腾没有理会他,老神在在地问阿生:“还有呢?”
阿生伸出小手掌:“茶来。”
青伯笑了笑,给她倒了一杯茶。
阿生美美地喝了一口:“阿兄来。”她前面一大段说得很口语化,根据经验曹操该是能够听懂大部分的。
曹操被天才妹妹点名了,也不慌,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士人既然出招了,无论梁家兄弟谁输谁赢,或者相持不下,都不好。如果我们是梁家,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呢?”
阿生和祖父齐齐地在心中击掌叫好。任何事情剖析开来,都是“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阿生将“为什么”这一部分说透了,曹操就能够主动想到“怎么办”这一条上去,即便他的知识水平不足以让他找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能够主动这么想,就超越很多人了。
“阿兄。”阿生将水果茶分给哥哥一半以资鼓励,“阿兄就想,如果你是梁冀,突然有一群外人冒出来说,我比阿兄贤能,阿兄该如何做?”
“能怎么做?阿生读书强于我,但我也有强于阿生的地方。外人说什么有什么要紧?我就要因他们伤害阿生吗?”曹操将水果茶一饮而尽,“阿生是不会害我的。”
“阿兄说得对,阿兄也是不会害我的。”
“哈哈哈哈哈——”曹腾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双胞胎的陶杯,“给他们满上。”他又跟曹嵩说:“阿丁给你生了两个好孩子。”
曹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惭愧。
“阿嵩,你现在再说说,此事中各人的得失。”
曹嵩恭恭敬敬作揖:“梁不疑主动隐居,是为大局考虑;大将军当机立断斩除内部分裂之势,也是以力压巧。只是,这都不是上上策。”
曹腾总结道:“上上策,是家族团结,兄弟一心。”
“我与阿生便是一心。”
“你且别得意。如果外人说三郎,或是五郎贤于你和二郎,你又当如何?”
曹操脸皱成包子样,他挣扎了许久,才说:“我该从现在起,就对他们好一些?”
阿生因为知道历史所以坦然极了:“得势不骄躁,失势不羞愤,与其盯着祖先留下的基业,不如向外开创。”
话说到这个地步今天的人情课才算是能够结课了。曹嵩喝了茶就告退了,留下阿生和哥哥握起毛笔学识字课。
作者有话要说: 议论课上多了,会不会比较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