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紧张也不准确，因为它并没有人类的五官，眼睛的位置是两截向上蔓延的树枝，被发现是薄弱处多次击断之后，恢复的速度已经开始变慢。树枝底下没有鼻子，直接到了嘴。没有嘴唇，牙齿裸露在外面。

它的脸上还有斑驳的咒纹，就算它有着类似人的形态，也终究藏不住非人的本质，跟真人比起来，花御的外表明显还是偏向咒灵——

吉野顺平透露过，真人是“产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恐惧之中”的咒灵，也就难怪其实力强大而又极像人类。

毕竟山可以翻越，海可以渡过，人类对自己种族本身的暴力，却永远没有终止的那一天。

太宰治子冷静地注视着这场人类与空气的混战，在她的眼里，虎杖悠仁和东堂葵正一次一次地向空气挥拳，原本有些滑稽的景象在两人紧绷的神情下，仿佛是人类正与肉眼不可见的存在的交锋。

恶魔、诅咒、神灵、灾厄，那些人类冥冥中感受到却始终不知全貌，只能终日恐惧的存在，现在正由两个少年一拳拳打倒。

那是人类的赞歌。

太宰治子的头发被战斗扫过来的劲风吹乱，眼睛一直盯着战中的情况。

在接到太宰治子的信号后，虎杖悠仁就有意把花御往太宰治子的方向引，但花御的智商并不低，表现得太明显它很有可能怀有警惕。

他一咬牙，朝相反的方向猛地一滚，花御的藤蔓像阴毒的蛇，灵活地席卷而来，下一刻花御和虎杖悠仁位置调换，花御收起藤蔓，避免自己被自己打中。

接下来几次过招，虎杖悠仁都明显地把花御逼往一个方向，它果然很快反应过来，猜想那个方向布置了什么机关，有意地不去靠近。但是这是真的有，还是人类的障眼法？人类一贯诡计多端，战斗时必须提高警惕来面对他们的计谋。

每次拍掌都有两种可能，花御和人类调换位置，或者两名人类互换位置，甚至还有可能东堂葵拍掌了，位置却没有互换。

花御不得不时刻计算多重可能，它并不是脑力派，也不是拥有充足经验的武者，特级咒灵的绝大部分战斗技巧都是自我摸索，没有教导。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足以它细思虎杖的目的，但越是这样，虎杖的每一个行为都仿佛达利克摩斯之间高悬于头顶，让它忍不住去揣测，又分散了花御战斗时的注意力。

天空在帐的遮掩下散发着不祥的血色，这样下去，失败是必然的结局。

在五条悟没有出现的情况下被打到这种程度，花御理解了真人口中“在战斗中成长”是什么意思。

它心中有恐惧，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畅快，可以释放力量，增长经验的畅快。

突然天空的血色逐渐消失了，［帐］停止了。太宰治子看不见帐，只能通过虎杖悠仁的反应判断出应该出了什么重大的变化。

虎杖悠仁抬头看见了天空中悬浮着一个人影，惊讶道：“五条老师！”

——五条悟来了，他的表情不带一点笑意，没有带眼罩，白发披散开来。

太宰治子远远地看着五条悟的身影，突然心里弥漫开一股强烈的不安。

花御不欲和五条悟碰上，身形一闪就准备离开，它下意识选择了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太宰治子朝向的那个方向。

眼看着咒灵即将被一无所知的太宰治子漏过，虎杖悠仁大喊道：“太宰小姐！右边！”

太宰治子下意识伸手，身子整个朝右边扑了过去，为了扩大可作用面积她把伞也举了出去。太宰治子当然无法看见花御，却能通过虎杖悠仁视线的朝向判断其位置。

花御听见了虎杖悠仁的呐喊，立刻想闪身避让，但它此前战斗了太久，本就是强弩之末，五条悟还朝左右两个方向劈下强力的咒力，使它无法转移方向。

身子到半空中，已经没法做其他动作，这个代表着人类对森林的恐惧的特级咒灵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少女的距离逐渐拉进，而少女的眼睛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自己的影子，只是维持着冷漠的神态，给予它灰飞烟灭的结局。

——死神收割死亡的时候，眼里会有镰刀下亡魂的影子吗？

最开始是树枝，紧接着就是脸，花御就像一颗无法挽回的炮弹一样撞在了太宰治子的手里的伞上，再从面部往下一层层支离破碎。

虎杖悠仁和东堂葵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难缠的对手在太宰治子手里化为飞灰，她似乎还一无所觉，依旧往右伸着伞。

看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她歪头问道：“解决了吗？”

“解、解决了。”虎杖悠仁咽了口口水。

“哦。”她平平地说道，将伞收了回来。

咒灵被解决，五条悟落了下来，他沉着脸，眼睛像月色下的寒冰。

还不等虎杖悠仁高兴地扑去，太宰治子就道：“说吧，麻烦精，这次你要带给我怎样的噩耗？”

她声音轻缓，言语间古板无波，与平日里的咬字截然不同。

五条悟没有反驳，眼里没有丝毫笑意。虎杖悠仁收回了手，不安地看着两人。

吸了口气，五条悟开口：“因为我去得早，咒灵声东击西，趁乱偷走两面宿傩手指的计划被阻止了……虽然那个咒灵还是逃掉了，但伤亡都在控制内，也没有咒物丢失。”

“太好了。”虎杖悠仁不禁喃喃，但两人都没有对这个好消息表示高兴，虎杖悠仁收了声。

“为了统计伤亡，我彻查了校内的人员情况。”顿了顿，五条悟接着说道，“然后就发现……寒川小姐失踪了，场内没有任何残秽痕迹。”

太宰治子眼底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