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羽翼之后，路西菲尔的灵力已下降到极点，对外部的情况几乎没有体察。突然看到神降临在自己的寝殿，他匆忙想要下床行礼，却被神止住，“路西，无妨，就这样休息吧。”

路西菲尔只好原样靠在床前。不过现在神站着他靠着实在不习惯，他只好拍拍自己的床沿，试着对神说：“您也坐？”

神踟蹰了一下，笼罩在身上的圣光一矮，坐在他的床上。

或许是习惯了在神座上的坐姿，神坐在他的床边时和神座上别无二致。

路西菲尔刚要说话，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床上躺得久了，衣冠不整，至少胸前的两颗扣子蹭开了，这在平时倒没什么关系，但面对神就显得太随便了。

“您来是……”路西菲尔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一边说话，一边抬起手来系扣子。本来三两下就可以完成的事，但他手上有伤失去了准头，系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受伤后这种活都是法瑞尔代劳的。

“来看看你的手。”

看到路西菲尔的窘迫，神倾身向前，拉过他的衣襟想要帮他系上衣扣，不过神平时也不用做这样的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的手不方便，不用系了，这样也挺好。”

神试了几次，终于放弃了系扣子的想法，还替他把衣襟向两边拉了拉，呈现出更符合他审美的角度，这样可以看到路西的锁骨。

路西菲尔：“……”

系不上就系不上吧，但是拉开是怎么回事……

神没注意到路西菲尔纠结的表情，兀自拉起天使的手，把它们叠放在自己的掌心。

治愈的圣光亮起的时候，天使那原本僵硬而冰冷的手指渐渐感受到了温暖，但恢复得却不很明显。

神光带来的融融暖意开始让虚弱的路西菲尔昏昏欲睡，但他极力保持自己的清醒，不想错过与神近距离相处的这短暂片刻。

“路西，这次之后我将进入长时间的战后休整，天界暂时交给你全权管理。我已经和拉斐尔说过了。”

神仍握着天使的手，只是声音仍不急不缓，仿佛他交付的不是一个世界，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

路西菲尔迟疑了一下，顿时明白了神亲自前来的目的，“我……不知能不能胜任。”

“你可以。”

路西菲尔没有说话，这既然是神的交托，就是他的职责。即使有困难，他也愿意尝试。

神说：“休整的这一段时间里，我将关闭神殿大门，你们也不必来见我，有什么事自行处理。但我会在合适的时候重新赐你羽翼并封你为天界的副君，也会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召唤你们。”

“您要休整多久？”

“一万年左右。”

路西菲尔放下了心。

一万年对天使来说不长不短，虽然战后的事务可能要比平时多上几倍，但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了，大不了是繁琐、辛苦些。

他看着坐在身边的神祗，神的身上笼罩着无法窥探的圣光，虽然触摸得到圣光之下微凉的手指，他却看起来那么遥远。

路西菲尔踟蹰了片刻，说：“神，我有一个请求。”

神爽快地说：“说吧。”

“能让我看看你的真容么？”

路西菲尔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也觉得这个请求有点过分，但他隐约觉得曾看过神的脸，因为那惊鸿一瞥的感觉印在了心里。

神静坐在床边，一语不发，仿佛没有听到天使的话。

但就在路西菲尔觉得期待落空的时候，一直笼罩着神的光芒却渐渐淡去，仿佛纱一般地一层层揭开，直到露出神的全貌。

那同样是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只是严肃绷直的嘴角几乎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看起来有点冷漠的样子。这超出了路西菲尔的想象，但也与他预期中的相近。

心下一动，路西菲尔从神的手中抽出手，想要抚上他的嘴角，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真的是僭越了。他是神，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自己不该想着去改变他，他也不该变成他希望的模样。

神看到路西菲尔欲言又止的表情，问：“路西，你想说什么？”

路西菲尔粲然一笑，“神，您如果笑一笑也许会更好看，当然，不笑也很好看。”

神平静地看着他，但无悲无喜的瞳中有一丝错愕。

路西菲尔看着神流露出的错愕，突然明白了神用光芒遮挡自己，不是因为他长得不好看或是太好看了，神可能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容貌，更不在意天使们的评价。他只是在用这种方法区别自己和造物。

在神的心里，也许还是觉得神和造物是不同的吧。

时光荏苒，一百年后的某一天他成为了天界的副君，以统治者一般的姿态登上了权力的顶点。而其后的万余年里他除了每百年被召唤一次，都很少再踏入神殿见过神的面。

待他得到召唤再次单独面见神祗时，神已撤下圣光，以真容待他。他步上通往神座的阶梯，为神感激得五体投地，只希望自己能一直这样陪伴他，守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