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走了！？”

“怎么？舍不得啊？”

张无忌笑着摇头，“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是我表妹，当年蝴蝶谷的那个女孩子，竟然也是她。”

朱九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那你知不知道，她刚才在外面要杀了我。”

“什么？！”张无忌大惊失色。

“你招来的情债。”朱九真看着他，突然就好奇道：“张无忌，我问你，如果刚才在外面，你的表妹殷姑娘将我杀死了，你会杀了她为我报仇吗？”

“我——”张无忌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姐姐，你怎会有此问？”

“你不直接回答，我就默认你不会为我报仇，尽管她杀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你也不会为我报仇。”朱九真越说，声音越冷。

或许她早就该明白这一点。

“你腹中的孩子，姐姐，你……你有了？”张无忌骤然听见自己要做父亲了，手足无措，经过这么多天的修养，他的腿伤其实已经好了，他贴近了朱九真，想要试探她的脉搏。

朱九真却是退后，逼问他：“你会为我报仇吗？”

“姐姐若是身死，我怎能不为姐姐报仇？”

“那你会亲手杀了殷姑娘吗？”

“我——”张无忌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幻想她口中所描述的场景，姐姐死了？心脏猛地一阵抽疼。

朱九真自嘲笑了一声，“你肯定下不了手。”

说不定还会想着，她做出这样的错事，肯定是有苦衷的，她杀了人，心中的痛苦和后悔未必会少。

感化仇人嘛，一向就是张无忌的作风。

“可若是真如姐姐所说，我即便是杀了她，姐姐又能活过来吗？”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不会为我报仇？”朱九真叹了一口气，她顿时感慨道：“无忌，姐姐突然觉得，做你的仇人肯定会很快乐，做你的亲友却会很痛苦。”

这也是她亲身体会到的，不是吗？

当仇人时，无论对他和他的亲友做了什么事，他都会选择宽容，原谅，舍不得痛下杀手，就这样放过了，哪怕自己身中寒毒无数年，哪怕父母身死，哪怕师伯师叔瘫痪十几年，哪怕太师父遭暗算，哪怕六大门派被抓，被羞辱，被砍胳膊剁手指……

他不仅自己原谅，还要帮亲友一起原谅。

朱九真倒吸了一口气。

做张无忌的亲友，当真是倒了血霉啊，还能责怪他吗？憋屈啊，被迫原谅啊，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啊。

“做你的仇人真的很快乐，因为无论怎么伤害你和你的亲友，你都会原谅他，做你的亲友却会很痛苦，你不仅自己原谅就算了，你还慷他人之慨，帮忙一起原谅。”

“或许你是个慈悲圣人，做的是宽容事，但这也的确是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或许吧，报了仇，死了的人也活不过来了，断了的手指也接不回来了，选择原谅，最后的确恩怨消散，可那些伤害的事情却还在，那些疼你爱你的人还是会伤心难过吧。”

说到最后，朱九真突然又发现，“我其实也没立场来责怪你什么。”

毕竟从一开始，她也是伤害他，却被他轻易原谅了。

事物总是两面性的。

“姐姐，是无忌做错了吗？”张无忌的神情迷茫，显然也是在脑海中天人交战。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朱九真看着他，定了心神，突然道：“无忌，你要娶姐姐，你得先发个誓。”

“好。”张无忌点头答应。

“你发誓，如果有一天姐姐被人杀死，你必须亲自手刃仇人，为姐姐报仇，如果有违此誓——”朱九真顿了一下，看着眼前神色紧张的张无忌，蓦地笑道：

“那我要你亲手为我种十万株红梅，一生一世守着梅林，看年年岁岁梅花盛开。”

张无忌神色一怔，朱九真见状勾起唇角，心想毒誓有用吗？什么天打雷劈下辈子为奴为婢的，有意思吗？他就是想应誓都难，倒不如是真正做得到的。

选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确畅快，但也要尊重一下物种的多样性，毕竟打打杀杀，报仇来报仇去的也没意思。

其实张无忌也说的对，报了仇，人死终究不能复生。

身死道消，一切终了。

所以人活着的时候，一定要玩够本，先玩够本，死了残了才不亏。

总之，姐姐不能亏。

有什么好怕的？

张无忌依她所言发了誓。

“好，我们来拜天地，从此后我朱九真就是你的结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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