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走过来的时候差点以为两个人在树根底下殉情了。
倒也不能怪他这么想,实在是达斯琪和西门吹雪躺得太安详,两个人靠在一起,细碎的光与流动的云落在他们身上,不知名的野花花瓣飘过来,在衣服上打着旋,他们闭着眼,轻轻地呼吸。
连风也是轻轻的。
陆小凤已经站得很近了,两个人居然谁也没有醒,他站了一会,悄悄地走了。他实在不忍破坏这份安宁和美好,也没法去打扰恶战后好不容易的小憩。
没过多久,西门吹雪醒了,睡饱后天也不旋了,地也不转了,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总算平和下来,好像连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暖阳依旧照在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身侧的女人还在睡,她的头小心避开他的伤处,靠在他肩头和树干的空隙那里,他稍稍低头便能触到毛茸茸的痒感。
达斯琪睡觉的模样像极了小孩子,长而翘的睫毛微微有些发颤,晶莹的两片唇瓣微微撅起,嘴角向上,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西门吹雪喉咙上下滚了滚,忽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胸口犹如进了颗冒着火星的炭,心脏被烧灼般地跳动着,浑身肌肉一寸一寸紧绷,这不是她跟他最亲密的接触,可无论哪一次都不像这次这么心动。
或许是因为他认清了自己的心,又或许是因为这是达斯琪自己的身体。
总之,他陷入了一场全新的感受当中。
他看着她恬静温柔的脸,想象着自己的手臂穿过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都拉进怀里,手拂去碎发摸摸她的脸颊,再把脸凑近一些,让她的呼吸跟自己的呼吸缠绕在一块儿……想到这里大脑自然而然地停止,他知道男女间还有更多更旖旎的举措,可那实在过于唐突,即便是想象,他也不愿意对她如此冒昧。
当然,这些只不过是想想,实际上,他浑身僵硬着,连手指尖都没能移动半分。
只要这样就很好了。
在日光与流云,青草与飞花中,达斯琪也渐渐醒过来,她轻轻哼了一声,眉头皱出痛苦之色来,随即睁开了眼,她头一动,手又没撑着,头直接从西门吹雪的肩膀上滑下来,身体向下跌去。下意识的,她的手按在西门吹雪的大腿上稳住,同时,西门吹雪的手托住达斯琪的脸颊。
也不知是不是太阳晒的,达斯琪脸红得发烫。
她坐直,手指把拢到耳后,不好意思地笑笑。西门吹雪扶着树站起来,眺望远方道:“我要走了。”
“谢谢你。”
西门吹雪道:“你是不是也受了伤?”
达斯琪道:“我都处理好了,那会儿你还在昏睡呢。”
西门吹雪淡淡嗯了一声,正要走,达斯琪忽然道:“对了,关于那天的答案,我……”她低下头,声音小了些:“我算不算已经告诉你了?”
西门吹雪仿佛没听懂,他转过头:“什么?”
达斯琪道:“我其实……”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其实也很喜欢你来着!”
西门吹雪的眼睛里绽出愉快的笑意来:“我知道。”
“那……”达斯琪鞋子蹭地,手指缠在一块,想做出几分坦荡荡的样子,就像他告白时那样,可就是控制不住的脸红,嘴角也很不争气,高高扬起来。她抬起头,紧抿着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走吧。”
西门吹雪道:“你什么时候走?”
达斯琪道:“我要先去一次京城,联合政府把这些通缉令发布出去,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所以我明早就得走了。”
西门吹雪道:“我是说,你预备什么时候出海?”
“这个……”达斯琪羞涩喜悦的表情覆盖上几分愁绪道:“我到这里本来就是追捕海贼的,等把他们都抓住我要走了呀”
西门吹雪接着问:“到时候你就非走不可么?”
“当然啊。”
没有半分迟疑,她说得斩钉截铁,痛痛快快,就像说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那么自然。
或许对于她这种人来说,喜欢一个人只不过是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我喜欢你”这句话就是在单纯的表达喜欢,就像喜欢风,喜欢雨,喜欢明媚的太阳,不带任何附加条件,更不代表她会因为这份喜欢做出任何改变。
意识到这一点,西门吹雪发现自己竟然提不起任何失望难过的情绪,因为他问自己,你可以因为爱她甘愿陷入险地,差点丧命,但你会因为爱她抛却一切,随她而去么?
他不愿意。而是也是斩钉截铁,无需迟疑地说出来。
他们本质上其实是同一种人。
西门吹雪道:“我知道了,明早见。”
达斯琪似是悄悄松了口气,扬起笑脸:“明早见。”
两个人分开,西门吹雪往自己的住处走,半路上遇见陆小凤,他目光落在西门吹雪被血染透破损的衣肩上,先是担心,然后忍不住调侃道:“佳人在怀,你怎么能醒得这么快?”
“你来过?”
陆小凤道:“我一直在附近,担心有不速之客闯进来打扰你们休息,顺便收拾一下残局。”
西门吹雪道:“什么残局?”
陆小凤道:“收尸,顺便带走那个吃人血肉变成武器的孩子。”
西门吹雪道:“他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