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秀别站立良久,不过最终他还是动身飘出了内室,离开了墨涂县官署。
男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县城中,看着自己纪律严明的士兵守卫着这座城,百姓们多对他交口称赞,他本可以成就一番宏图大业,可惜以这副幽魂之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去了附近的城隍寺庙,跪拜祈求神官菩萨,可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又朝近郊的一座名为灵诀观的道观而去,再次叩拜那里的仙君灵官,可惜依旧毫无神仙应他,殷秀别心灰意冷,再也不关注所到何处,开始像个真正的游魂一样四处飘荡。
他最后来到一处坟地,在二更天,那里的虚空中浮现出一个混沌的圆洞,男人也不做他想,面无表情地踏了进去。
果然,他又回到了地府黄泉。
这就是殷秀别所经历的全部了,他倚靠在树干上,眼皮半敛,向屠老伯讲述。他回到黄泉,又变回整日无所事事,今日清明,看着众鬼排队领取祭品,他想,自己的妹妹和亲信终有一日会将自己埋入黄土中,那时他变成真正的鬼魂,定要化为厉鬼,将这冥界搅得天翻地覆。
他神思郁结地徘徊在两岸,无意间抬头一看,见一形如年迈老者的鬼魂不时打量他,男人看他慈眉善目,终于忍不住倾诉之心,就朝他飘了过来。
“老伯,叨扰你多时,晚辈唐突了。”殷秀别又作了一揖,他倾吐完毕,也就不想再给这老者找麻烦,转身意欲离开。
“殷后生你请留步。”屠老伯突然喊住了他。
“您还有何事?”男人回过身看他。
屠老伯撸了撸下巴上的花白胡须,他沉思片刻,然后道,“那阎王老爷在阳间可曾限制你的行动?”
“不曾。”殷秀别认真回答他的问题,他在阳间那几日,随处可逛,可是凡间的众人都看不见、听不见他,他即使出入自由,又能有什么用呢?
“除了人之外,你可曾遇见能看见你的鬼或是妖兽之类的?”
“这倒是有。”不过他们大都不理会他,只有一个在河堤上哭泣的女鬼,絮絮叨叨地对他讲述自己是如何淹死的,她生前如何的爱美,淹死后尸身变得浮肿胀大,她是如何地伤心难过。
殷秀别耐着性子听她讲述,他本想等她讲完,自己也向她倾诉一番,可那女鬼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直持续地重复那几句话,男人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人们口中的怨鬼,他不再停留,远离了那名女怨鬼。
“原来如此...”屠老伯继续摸着胡须,垂眼思考。
不消片刻,他就再次望向面前的英武后生,神色间笑意满满。
“老朽倒是可以帮你做个推荐,我想她应该愿意帮助你。”
殷秀别听到此话,眼睛倏然睁大,“老伯,你说的那人在何处?”他双手紧紧握住屠老伯的双臂,眼神中重燃斗志。
“年轻后生,你放轻松...”屠老伯笑着拍拍他,继续说道,“我说的是我的孙女屠沽儿,她现在正居住在墨涂县周边的山上,你可去找她。”
孙女?殷秀别问道,“那姑娘年方几何?可是什么不世出的名医大家?”
“我家沽儿今年还未过生辰,现下还是一十五岁,我生前是个兽医,她勉强也跟着我学了点皮毛...”
十五岁的小姑娘,还学的是兽医?殷秀别锁着眉头,忍耐着上涌的怒气,“老伯,你何故拿我取乐?”说罢他就要甩手而去。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屠老伯叫住他,“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了些,我那孙女是我捡来的孩子,近日有一神龙告诉我,说我孙女沽儿并非凡人,她留在那山中的一座村子里,给一些妖兽们看病,我想你这离魂之症也属那等玄异之象,想来也是需要去灵怪的世界医治的吧?”
不是凡人?还认识什么神龙?殷秀别认真思考屠老伯的话,他未曾去过那座无名山脉,他来到墨涂县,也曾听过当地传言那山中有龙,莫非真的确有其事?
“老伯...”殷秀别忽然双膝跪地,朝屠老伯深深一拜,“如我此行真能得偿所愿,重回阳间,您的大恩大德我定当竭力报答!”
“好好好,你起来吧!”屠老伯伸手将男人扶起,他脸上大笑着,连褶子都舒展开来。
这个殷秀别可是堂堂郡王,命中遭此一劫,估计是上天要委他以重用,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说不定他将来就能成就一番霸业,要是沽儿能救助他,这份恩德怎么说也能为她在乱世中多添一份保障。
屠老伯细细打量着殷秀别,忽然又起了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