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老伯理解地点点头,这后生必定有很多委屈不平,他就听他聊聊自己,帮他理理苦楚吧。
“你说吧!老朽洗耳恭听。”
那生魂抬眼望了望满树烟紫色的诡异花朵,缓缓开口了。
“我叫殷秀别。”
半月之前,殷秀别独自乘船从墨涂县回到了曾经驻守的浦曳岛,他知道这一路上有一伙人在悄悄跟踪他,他了然于心,登上海岛后,便只身来到了过去的府邸。
岛中人烟稀少,他们的大部队撤出后,更是人丁凄凉的可以,仅剩的驻守官兵也在海岸哨岗上,这次他单独回来,并没有提前通传他们。
此时此刻,海上明月升起,宛若巨大的冰轮,海潮声熙熙攘攘,沙滩上只有破旧的渔网被风刮得飒飒作响,这座临海的府邸,只有殷秀别一个人的身影。
他姓殷,名秀别,字予成,是本朝先皇最小的弟弟,因为母妃只是个偶然被临幸的婢女,所以连带着他也不受父皇的宠爱,他成年之后,被封了一个小小的郡王,发配到这偏僻的海岛上,驻守海疆。
他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就是在这浦曳岛上了却余生,没想到他那个皇帝大哥死后,太子和诸多母族显赫的皇子开始自相残杀,最后竟至皇室子嗣凋零,险些后继无人了。
此后,众多藩王重臣纷纷揭竿而起,打着各种名目旗号,开始逐鹿皇权。他那时,屏退左右,冥思苦想了数日,终于下定决心,此生也要做一番大事业。
真龙天子,舍我其谁。
他集结多年追随自己的众兵将,出了海岛,一路攻城略地,招兵买马,竟也一路打到了离岽中城不远的墨涂县,只要他能拿下岽中城,那夺去京师就指日可待了。
殷秀别闭目端坐在正堂中,膝前平放着一柄宝剑,此剑剑身细长,剑鞘通体乌黑光亮,浑然天成,宛如上等黑玉,其上刻有三个银边篆书——伏晟剑。
须臾间,殷秀别双目睁开,目光如锥,他刚刚虽然闭着眼目,但一直在侧耳倾听,他察觉到一丝最细微的脚步声,有数人如鬼魅般踏入了他的领地。
神佛难救,这群人必定一个都不留的葬身此处。
“你们是何人?谁派来的?”他的剑身已然出鞘,寒光四溢,剑气暝暝。
那群人并不答话,他们身穿夜行衣,手中藏着暗器,直奔殷秀别而来。
剑尖擦过地砖发出铿然之声,两方迅疾地开始缠斗,男人手中的长剑犹如银龙归海,在空中宛转游动,虽然对方人数众多,可转瞬间就死伤大半,这时,那群黑衣人的头目才发觉他们低估了眼前这位王爷的实力,可他们想要脱身已经没有机会了,这位驻守海疆数十载的郡王殿下,杀伐果断,不消片刻,就将一众刺客斩杀于剑下。
伏晟剑身滑落一线鲜血,剑尖指地,血水汩汩落下,男人挽了个剑花,将宝剑收入剑鞘,他刚才杀得太尽兴,周身布满了数不尽的血点,他擦了一把颊边,指头上也是血红一片。
殷秀别检查着地上那一堆断头残肢,他扒下所有刺客的面罩,一一识别,可惜这其中并无他眼熟之人,他于是更加仔细地检查他们身上的暗器、衣料和随身携带的东西,以期能发现这群人的身份,不过,过了良久,他还是一无所获。
这是一群死士,指使他们的人真是滴水不漏,他们显然今日是要取他性命的,看来他的意图行踪还是被有心之人洞察到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直觉那人必在不远的岽中城内,他现下很想会会此人,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殷秀别将残肢尸体逐一聚拢,拖到庭院的角落处,做完此事,他望了望浑身上下的血迹,男人平素喜洁,现下府邸中又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便坦坦荡荡地将周身的衣物尽数除去,裸着全身来到水井旁。
井水被一桶桶地泼到身上,男人清洗着头脸及身体,在明晃晃的月光下,他麦色的肌肤光洁莹亮,手臂动作间,结实的肌肉收紧又舒展,显露出完美的体态,殷秀别最后长腿一伸,迈步回了内室,他找来一条黑色长裤,随意穿好,还是裸呈着肌理分明的上身,又坐回正堂中。
他抱臂凝神闭目,似睡非睡,那柄伏晟剑还是安放在他身边,他心思缜密,为了谨慎起见,如若再有刺客前来追杀,他也能快速准备应战。
夜幕深沉,殷秀别已经坐在堂中数个时辰了,眼看天色渐明,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就要过去,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黎明将至的时刻,男人却突然捂住胸口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