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来旧山田村，吃东西只是附带的，这种隐藏在深山里连手机都收不到讯号的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吃的，再说背包里又不是没有零食，至少撑到回盛冈市绝对足够，五条悟就是想瞧瞧枷场次吉在打什么主意。

屋主端了一小锅野菜粥出来，约莫是外面餐厅的两人份。

他的腿伤看起来更严重了，每跨一步整条腿都在颤抖，咬牙才将锅子放到客厅的桌上。

他大概也没料到那两位客人就真的坐在那边不动，一点也没有要起身帮忙的迹象，还用一种看小丑表演的戏谑神情盯着他，顿时后悔起带他们回家的决定。

——实际上是他心虚，五条悟的眼睛被透光率极低的墨镜挡住，除了少年自己其他人很难看透镜片；三鸦根本没表情，只是在思考五条悟说的故意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两个没想过帮忙的部分倒是没猜错。

少年慢条斯理地挖着粥，用和三鸦和他十指交扣着的手背撑着脸，笑盈盈地问：「你很紧张？」

手牵着是为了共享三鸦百毒不侵的体质，无下限术式的物理防御点满，内脏却没有毒抗，从小到大经历过层出不穷的暗杀，各种方式都有，五条悟可不会乱吃来路不明的食物。

枷场次吉分不清他身上的冷汗是来自逐渐失去知觉的小腿，抑或是少年的笑颜带给他的精神压力。

原本要拜托咒术师大人帮点小忙的话梗在喉咙，刺得他生疼，想吞吞不下去，想说又说不出口。

枷场次吉曾经和咒术师打过一次交道，学到不和咒灵对上视线就不会被攻击，也藉那次机会有了『窗』的职务。

人多的地方咒灵也多，为了不天天提心吊胆活着才回到人口稀少的家乡。

因为看得见咒灵，他和同样能看见的妻子是被全村排斥的存在；也因为看得见咒灵，他有办法绕道避开危险，却因此被村民认定攻击事件与他有关，怎么解释都没用，排斥晋升为暴行。

这是他第二次上报咒灵行踪，第一次是在山下，那次他只负责上交观测报告，没管道得知那只咒灵有没有被消灭，也没见到来袱除的咒术师。

男人没计画做什么坏事，他就是想，就只是想，让自己的家庭在旧山田村好过一点。

所以他带两位年纪轻轻的咒术师大人回家，他知道咒术师大人们有神奇的能力，如果能在村人前展示一下，让他们别再欺负他的家人就好了。

如他所望，那名少年操纵木头飞丢掷的人后，村民们不再动手，可现在两人的态度令枷场次吉背后一片寒凉，他总觉得自己的小算盘似乎被看透了。

沉默持续到那锅粥被五条悟消灭，主人家脸色愈来愈白。

三鸦也喝了几口，但从来人界就住东京，入口都是精致美食，即使是黑田家的家常菜食材也是经过精挑细选才能上饭桌，枷场次吉的乡村手艺实在无法入恶魔的嘴。

相较之下，五条少爷反而相当不挑，他喜欢吃美食，没得选的情况却不会宁饿拒吃，肚子饿＝血糖低＝脑袋养分不足＝六眼负担上升＝战斗力下降，食物难吃一点也没什么，不得已吃了一口难吃的大不了有空再吃两口好吃的补回来。

枷场次吉不说话，五条悟自然不会引他说出口，反正大致上的情节都猜到了。

和三鸦告辞，他摆摆手制止男人送行，意味深长地说：「你有勇气吸引咒灵远离你妻小，却没有勇气带你妻小搬去别的地方住？」

——

——

空中有两个黑影在动，其中一个匀速前进，另一个则像不断被按下五秒快进键，点到点的移动过程直接消失，每次眨眼都往前一段。

前者是三鸦，后者是五条悟。

五条悟用苍将出发点Ａ与目标点Ｂ之间的空间压缩，达成从Ａ瞬移至Ｂ的效果，他将三鸦当成座标点，等她飞出一段再瞬移到她旁边。

他们来的时候就这样玩，让少年熟悉除了逃家那天以外没地方练习的瞬移技能。

当中需要的计算很复杂，不只空间问题，还得将目标人物本身的动态纳入算式。

起初五条悟不是离她太远，就是撞在恶魔身上，这可不是浪漫的扑进怀里转圈圈，术式造成的撞击力不亚于高速行驶的汽车，三鸦几次被撞飞，在空中翻滚好几圈。

好在少年不负天才之名很快上手，接下来少女变换飞行方向和速度、增加急停急煞急转弯的动作以提高难度，他们又重复了差不多的碰碰车流程，这次熟练的时间拉长了一些，但也难不倒五条悟。

既然已经掌握，回程就不需要再进行高难度瞬移，然而三鸦也会不时皮一下，可惜骗不到熟练度刷高了的少年。

飞出一段蓦地发现五条悟没跟上，三鸦停在空中张望，低头才见白发少年站在地上。

恶魔在空中盘旋一圈，降落在他旁边。

「累了？」

五条悟闭着眼按压眉心和额角，舒缓用眼过度的酸涩，点点头。

双腿忽然悬空，两条手臂分别架住他的脖子和腿弯，少年整个人被三鸦公主抱起。

他也不矫情，心安理得地靠上恶魔的肩膀，自己调整一个舒服的位置。

累就是累，有人可以依靠为什么不？

他不是初次被三鸦带飞了，上一次还是猫型，白猫彷佛一条带尾巴的毡毛帽，两只猫掌扒着特意露出来给他当扶手的恶魔角，猫头卡在角中间，剩下的身体塞在帽兜里，长毛被风一吹糊了自己满脸，回黑田家呸出一大团毛球。

五条悟其实也能趴她背上，三鸦虽然有翅膀，但她能飞最主要是靠魔法，翅膀只起个方向盘或加减速的作用，偶尔不必要地扇一扇摆脱装饰品的称号。